一百一十六章

正月十五，元宵节。

元宵节又被称作上元节，虽然大虞许多地方还颇为寒冷，但是大家在这一日外出游玩的兴致却十分浓厚。

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庶民百姓，这一日都要张灯结彩，舞狮打鼓，放灯猜谜，吟诗作对，以最饱满的热情迎接即将到来的春天。

清懋拿着一个画着复杂线条的傩神面具，有些艰难地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前进着，她的两名随身侍婢则早已不知被挤到了哪里。

大婚在即，本来今日清懋是不想出家门的，但是聂云潜以佳节难得为由，愣是坚持向秦氏恳求，让她允许葛清懋出来城中与自己同游一晚。

如今聂云潜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郎，在大虞，未婚夫妻在上元节这样的日子里一同出游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便是最为保守禁锢的老学究，也是挑不出不妥当的地方的。

秦氏见聂云潜这般爽快直接地亲自上门邀约了，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葛清懋稍微玩耍一番就罢了，不可回家太晚。

清懋见母亲都同意了，不好太过于拒人于千里，又难免担心自己前面的话穿帮，只得答应了聂云潜的邀约。

二人一同来到街上的时候已是天色渐晚，人流如织了，在光华绚烂的各色彩灯的映衬下，上京城更加繁华绮丽，热闹非凡。

清懋不知该跟聂云潜说点什么，只好十分认真地逛起街来，最后也买了好些物件拿在下人们的手里。

两个人并肩走到了人潮更为密集的地方，这里有许多人都正戴着面具跳舞送神祛邪，两个人便也应景地买了面具，聂云潜当即就戴上了自己那个武生脸谱的面具，清懋因为没有戴过这东西，还在犹豫。

聂云潜在此时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入了一片群魔乱舞的人群中。

然后便发生了先前的一幕，碧莲翠藕两个丫头反应不及，跟丢了小姐和未来姑爷，两人不敢马上惊动府里，只得在人群中瞎找起来，而清懋被聂云潜拉着胳膊，在人群中七挤八绕，很快就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聂云潜拉着葛清懋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墙角，这里临着一个被围墙阻断去路的死巷，自然没什么人会专门走这里来。

清懋挣脱了聂云潜的手掌，讶异地发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何带我来这？”

聂云潜还没有答话，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就传进了清懋的耳中：“是我叫他带你来的。”

清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转过身，看向了说话的人：“大姐姐，你。。怎会在此？”

一身月宫仙子打扮的葛清馥拿下了自己脸上的孔雀羽面具，勾唇一笑：“你应该知道，说服陛下在这样欢乐的节日里扮成百姓微服私访，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看着夜色中葛清馥依然明艳灼眼的绝色面容，葛清懋心中不是滋味，总算明白了聂云潜今日主动相邀的目的。

然而她将心思掩饰得很好，甚至脸上马上露出了端庄的微笑：“娘娘的本事清懋自然清楚，只是娘娘不陪着陛下同乐，将清懋叫来这僻静处可是有什么事么？”

葛清馥打量着清懋今日的装扮，她还是一如既往打扮得十分得体，既不轻佻，也不失官宦小姐的矜贵，整个人如一株小松树，端正秀挺地站立着，十分赏心悦目。

只是葛清馥感觉到现在的葛清懋似乎与自己记忆中那个总是隐忍不语，温和贤淑的大家闺秀葛清懋神态气息上有了几分不同之处。

深深看了一眼正靠墙站立，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聂云潜，葛清馥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而语气冷厉地对清懋说道：“妹妹好利害的手段，居然能说服了他，让他请陛下为你们赐婚。”

葛清懋见葛清馥这般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依然不动声色谦虚地说道：“岂敢在娘娘面前称厉害，妹妹这点雕虫小技，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无奈？”葛清馥美目微眯，紧紧地盯住清懋：“你以为我不知你父母极力斡旋想让你嫁进平王府？那平王殿下是除了皇帝之外整个大虞最尊贵的人之一，嫁给他会有什么无奈之处？妹妹非要斩断这桩大好姻缘，恐怕不是因为真的钟情于长亭侯罢。”

“娘娘何必纠结原因呢，我嫁给谁于娘娘又有什么妨碍呢？”清懋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你不必一再掩饰，我已知道你以那日木兰围场所见之事胁迫长亭侯，让他不得不请陛下赐婚，你为何有此一举，你明知道这事说出来你也逃不了干系。”清馥面色依然冷傲，但是眼神里分明有几分疑惑。

她在得知庆禧帝为长亭侯及葛氏嫡女清懋赐婚一事后大吃一惊，并且瞬间怒不可遏，然而她以极强的意志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即刻周旋运作，终于得以与聂云潜取得了联系，在聂云潜向她坦白了向葛清懋求亲的缘由后，她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