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二人并肩行至宣政门外，在庑廊下看到了正缩手缩脚候着的墨儿和无甚表情站着的太平。

眼尖的太平一眼看见了自家公子，利落的将张渚的黄花马自马厩里牵了出来，墨儿见他动作迅速，也不甘示弱，忙跑过去牵上自家的马车。

葛明礼见两名仆人一前一后冲自己二人过来了，转脸对张渚道：“咱们这一去没有一下午回不来，眼看着呆会还要下雪，骑马冷得慌，你跟我坐车去罢了。”

张渚点了点头，对太平说道：“你回去罢，告诉家中夜里不用留饭。”

太平应了声骑上马走了，这边葛明礼跟张渚先后坐进了马车厢。

墨儿在外头驾车，葛明礼与张渚各坐车厢一边，葛明礼微微活动着脚，对张渚道：“还有十来日便是冬至了，这天儿冷得越来越厉害，我前些日子让人送到家里的东西用上了罢？”

张渚指了指身上：“这都是贤兄送来的物件，我用着很好。”

葛明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张渚披风下是一袭银白色镶边交领长袍，内搭月白竖领长衫，将张渚瓷白的脸面衬得更加光洁无暇，冰雪动人。

那一截露在外头的颀长颈项线条优美，随着脖颈活动而若隐若现的喉结更是引人注目。

葛明礼虽然已经十分谙熟好友的相貌，但是每一次打量依然忍不住为他身上那独一份的气质所触动。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内子是有几分眼光，置办的东西比去年墨儿几个办的合适多了。”

张渚闻言修长眉梢微微一动，启口道：“原来是嫂夫人费心打点的，有劳了。”

“知道成家立室的好处了罢。”葛明礼还真是时时不忘他拉媒保纤的重任，抓住机会就要给张渚洗洗脑：“你早点儿迎新妇入门，明年就用不着我替你操心这些事了。”

张渚双手微握拳垂放在腿上，叫披风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点玉白色的手背，他十分平静地看了葛明礼一眼，没有搭腔。

葛明礼毫不气馁，反而贼忒兮兮的笑了起来，将身子微微前倾，他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当然了，娶妻的好处远不止这些，好贤弟，为兄真不希望你辜负太多美好时光。”

好在葛明礼长得清秀俊俏，这不太正经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倒也没让人产生嫌恶之感，不过任他变现得再卖力，眼前的人也实在不解风情。

看着张渚不但不给反应，还侧过身微微撩起帘子看起了窗外的景致，葛明礼嘴角抽了抽，十分锲而不舍地凑得更近，最后与张渚就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继续白话道：“真想钻进你脑袋里看你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何以对万事都是这般毫不挂心的模样。”

张渚淡漠的眼眸眨了一下，转回脸与葛明礼对视：“我想的东西都无趣得很，贤兄不会感兴趣的。”

葛明礼泄了劲，坐回了车座，耸了耸肩道：“看出来了。”

看着葛明礼怨念满满的神情，张渚嘴角微微松动了一点，可惜马上又恢复了精神开始碎碎念的葛明礼没有注意到。

望江亭顾名思义就建在江边，临近东市，周围也有不少茶楼酒肆。

昨夜的雪不算大，眼下不少地方的积雪已经化去，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只是天边乌云四合，寒风时时袭来，显然在酝酿着更大的风雪。

沧澜江江面依然微微泛着波涛，周围的青山在这冬日里色彩变得深沉了些，映在江面的倒影将水色衬成了暗沉的黑色，显得特别深不可测。

江面上往来的船只比起平时自然少了一些，不过也有热爱这一份清冷风雅的富贵人家，坐了游船特特地来江上赏景。

二人皆是腹中空空，自然不可能就这般饥肠寡肚地跑到江上饮风宿露，因此葛明礼打算先找一处干净的地方用些饭食。

可惜跟葛明礼有共同爱好的达官贵人不少，每到这时节，葛明礼想在茶楼酒肆里找个窗户临江的好座儿就格外的艰难。

他们今日准备先去最大的望江楼碰碰运气。

两个人并肩走进望江楼大门，果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吃酒用饭的人。

葛明礼对张渚无奈地摊摊手：“看样子楼上肯定没有位置了，不如就在这楼下捡个座儿对付几口罢。”

张渚看了看他略带失望的神色，走向了角落的柜台：“不问问怎知道没有位置了？”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柜台面前，掌柜的正跟两个作书生打扮的人说着话，张渚没有吭声，显然是在等掌柜的先将眼前的事情了结。

不料这掌柜的眼神很好使，还没等葛明礼走近，他已经留意到了站在柜台旁的人。

只见掌柜的先是瞟了这边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似是准备接着与那两名书生叙话，突然他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又将视线移回来，等葛明礼到柜台前时那掌柜已是双眼精亮地冲着张渚热情地招呼了起来：“公子要个什么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