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啊？”清薇闻言不由丧气：“福集镇逛了好几次了，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东西看，好无趣啊。”

“那日你不是说很有趣吗，怎么这么快就腻味了，你这喜新厌旧的速度够快的呀。”清淽不由逗起小妹妹来。

“去，我说得哪里不对嘛，不过镇上到底还是比这山林子强些，在这里连个浴桶都没有，每日里只能擦一擦，感觉身上总是一股味，”清薇细数起在猎场的种种不便之处来：“还有这些吃食也粗糙，风也特别大，我都觉得我晒黑了，还有最最让我不喜欢的一点就是这里的小姐们个个都无趣的很，不爱理人，小镇上的人虽然看着没那么体面，倒是都很热情。”

“你说的这些也确实不便，那些吃的用的比不上家里也就罢了，最无趣的就是这些小姐，只找二姐姐玩，想来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庶女吧。”清淽也不顾面前唯一的嫡出小姐清懋心里作何感想，直言不讳的说着自己不平的地方。

清懋知道清淽一向不怕自己，也不是那么自伤于自己庶女的身份，所以敢这般就口直言，虽然在妹妹们面前一直保持大度谦和的大姐姐模样，但清懋心里确然是有一份作为嫡女的优越感的。

见清淽突然说起这嫡不嫡庶不庶的话，虽然没有出言反驳，却有些暗暗哂笑清淽分不清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受宠就与嫡出一般无二了，竟然在这里不平起别家小姐的态度来。

清淽再怎么受宠，有一个做妾室的母亲，就是比不上正房娘子的嫡出女儿，等到了嫁人择婿的时候，能够选择的对象，别说跟做了皇妃的葛清馥比了，便是普通六品官家的正房小姐，也未必就会输给清淽这位四品官员的庶出姑娘。

当然，清淽愿意做妾室的话那就另当别论，毕竟虞国上下还是多得是愿意巴结葛明德这位新晋国丈的人家的。

虞国历来遵循尊长尊嫡的传统，若不是两家实在家境悬殊，一般嫡出男儿皆不会娶一个庶出女儿家做正室的，毕竟庶出女孩不但可能没有嫡出子女教养得好，母家也多是身份卑微的破落户，给与不了夫家太大助力，甚至还会被穷亲戚找上门来占便宜，打秋风。

但娶高门世家的庶女为妾或者填房继室却是一笔很不错的买卖，不但能得些岳家的助力，还不用丢什么名声。

清懋自然不会同情自己的庶妹将来可能会做妾或者嫁给死了头任妻子的鳏夫老头子，她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享受着整个社会给与嫡子女的优待，自然认可这样的运行规则。

毕竟，她也不是看不到有多少次父亲在清薇生母的服侍下用餐时母亲那落寞的眼神，站在她的立场，她恨不得世上所有的小妾姨娘统统消失。

但是作为庶子女出生的清淽清荇等人，又何其无辜呢？

她们不能自由选择地被生出来，身份天然低了嫡出子女一等，被社会秩序卷裹着，被动地往前行走，直到来到及笄之年，为人生的另一道十字路口的选择所摆布。

当然，姑娘们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也十分幸运地生在了一个官宦之家，得以十指不沾阳春水地长大，还能知书识字，锦衣玉食，看戏游街。

比起农家几岁就随亲人下地刨食的乡下姑娘，比起身边卑躬屈膝的侍婢，她们已是十分幸运了。

没有柴米油盐的辛劳，葛家几个女孩无疑是矜贵而娇柔的，她们不会去感叹世道不公，顶多就埋怨一番嫡出小姐们的目中无人，她们也不会去感叹粒粒皆辛苦，只是觉得野外烤制的食物不如家中的精制美味。

而这些养尊处优的生活代价就是，她们是被豢养起来的金丝小鸟，打扮的光鲜亮丽，总有一日，父母长辈会为她们拣选一个合适的去处，由不得她们来为自己的人生做什么抉择，她们多半会继续呆在另一个金丝笼子里，每日里最烦恼的东西，不过是珠钗首饰，鞋履衣裳。

她们自然不会考虑什么人生真谛，存在意义，毕竟每日里也会有很多琐事须得费神，又清闲又忙碌地度过或长或短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