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八月十二，是葛家诸女眷进宫与淑妃相会的日子。

不过丑时便被拉起来，被几个人围着装扮收拾的清淽拖着还在梦游的身体，突然没有那么期待进宫游玩了。

顶着恐怕有二斤重的珠钗发髻，穿着层层繁复的礼服，清淽终于还是清醒了。

看着显然也是困意未消的清荇清薇，清淽偷偷笑了起来，这一起受苦的人多了，似乎也就没那么苦了。

天还朦胧着，葛家的马车已在帽儿巷辘辘行走起来。

行了有近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大亮，但是不过刚刚卯正一刻罢了，尚有许多人依然在梦中，但自然不包括这皇宫中的一人一物了。

虽然皇帝陛下不常按祖制在寅时便起身早朝，但太监宫女们却必须守着千百年来的规矩。

因此葛家一行人到达东直门的时候，迎接的尚宫已是等候多时了。

李氏着四品恭人朝服，佩着一顶万福如意的嵌宝金冠，昂首挺胸，志得意满。

其余人等颔首顺目，谦谨恭慎，小心翼翼地任由尚宫安置摆布。

所幸四女均行止有度，不曾失仪，还算顺利的进了长春宫。

一行人被引至一处芳香扑鼻，姹紫嫣红的花阁等待，此处除了景致迷人，更兼旁边有一泉活水流淌，使得暑气稍减几分。

虽然花阁中有那闲余的桌椅石凳，但几个姑娘皆规矩地叉手站着，只李氏一人还算自在的用了些茶水。

此时已是辰时，太阳很有几分威力了，但显然淑妃娘娘还未曾收拾停当，只好让这些娇客们再枯等些时刻。

清淽右手边站着清荇，左手边站着清薇，虽然身子不敢妄动，但清淽到底还是将眼珠子灵活转动着把花阁瞧了个大概，只是两只眼睛能扫到的风景实在有限，待实在没什么看头了，才开始偷偷打量别人的情态。

清薇也如清淽一般，眼睛咕噜噜转，两个人目光碰个正着，彼此都忍不住辛苦地咬住了嘴唇子，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为免失仪，清淽忙把头别开去。

好不容易压下笑意，清淽又看向清荇。

清荇面上没什么表情，视线落在前方不知哪一处，目光悠远，想来是在神游。

清淽借着长袖的遮掩，拿手指戳戳清荇。

清荇微侧过头，眼中除了不解还有一点迟疑。

清淽微微一笑，小小地冲她咧了咧嘴，好不俏皮。

清荇左右瞄了瞄，也微微一笑，还极快地冲她龇了龇牙。

只得清懋一个人眼观鼻鼻关心，身子挺拔，不动不斜，看起来好不端庄。

正当此时，一个着淡绿宫装的女官在阁外声音清亮的通报了一声：“淑妃娘娘到！”

几个人神情一肃，李氏激动地站起来，清懋几个则跪地俯首，一阵说不出的好闻气味拂过，那葛淑妃终于来了。

扶住欲要行礼的母亲，将人送到一张长榻上一起坐下，淑妃对着下面的几个妹妹道：“起来见面吧，地上邋遢。”

又转头对母亲道：“适才送陛下出去，叫母亲久等了。”

李氏细细打量着面前穿着一身杏黄底色绣百蝶纷飞对襟大礼服，面上虽然只是薄施脂粉已是艳冠群芳的女儿，又觉熟悉，又觉陌生。

还不待说话，已是红了眼眶。“不久不久，你现在是天家的人，服侍好皇上才是你的头等大事。”

葛淑妃含笑的脸庞闻言有一丝冷然，只是快得叫人来不及分辨便被更大的笑靥覆盖：“今日来得不易，母亲跟妹妹们一定要尽情尽兴方好。”

一面说，葛淑妃一面看向一排水葱一般的四个妹子，微微一叹：“不过数月不见，妹妹们越发出息了，且都坐到这边儿来，叫咱们近近地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