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九州风雷 第441章 挥之即去，招之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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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书房中，狄仁杰坐在火堆旁烤热了僵硬的身体，喝下了几杯热汽腾腾的姜汤，一片灰白的脸上才泛起一丝红润色泽，算是缓过了气来。</p>
天官啊老朽这把烂骨头，险些就要葬送在冰天雪之中了。狄仁杰自嘲的呵呵直笑，老喽，不中用喽</p>
刘冕也不着急，悠然道：狄公历尽千辛万苦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不是为了闲聊吧</p>
好吧，直入正题。狄仁杰抹了一把胡须，正色道，西征之事，天官知道多少</p>
在狄仁杰的面前，刘冕也不必隐瞒什么，于是说道：年三十的晚上，魏晃匆忙赶来报过信。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西征大军必然是境况不妙战事失利了。</p>
哎，是的狄仁杰长叹一声，点头。</p>
刘冕双眼之中精光奕奕：那是皇帝派你来，唤我回朝听用的了</p>
不狄仁杰马上否认，是老朽自己要来的。</p>
来干什么</p>
劝请天官主动请缨接掌帅任，临危受命擎天补缺</p>
不出所料刘冕微然一笑：如果我拒绝呢</p>
狄仁杰始料未及惶然一惊：天官你说什么</p>
我说。我拒绝。刘冕一字一顿。</p>
这狄仁杰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这是刘天官说出来地话</p>
不错</p>
为什么</p>
理由吗太多了刘冕也不着急，悠然道，狄公对于许多的事情，可能并不知情，今日在下也不妨直言相告。当初皇帝准我假期让我歇息，你以为她真是一番好意体恤下臣吗还有，在我假期结束之后，我再次申请延长假期，她又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大方的给了我两个月的时间在家陪伴亲人。</p>
如果我愿意，假期还能更长甚至是永远。</p>
老朽知道。狄仁杰叹了一口气道，皇帝的用意，无非是为了东宫之事。此次他派武懿宗挂帅，用意就是要收剿你的兵权划分为武氏所有。老朽也承认，皇帝的确是有错在先。</p>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能有什么错刘冕漠然的笑了一笑，皇帝为了东宫之事左支右绌煞费苦心，也是情理之中。我刘某人不是那么小器的人。</p>
狄仁杰惊讶道：如此说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p>
有。刘冕说道，太平公主怀有身孕之事，狄公可能还不知道吧</p>
啊狄仁杰微然一惊，这老朽的确不知</p>
刘冕的脸上平添一丝愠色：在这件事情的做法上，皇帝让我刘某人非常之寒心</p>
她陛下干了什么</p>
刘冕淡然道：将太平公主斥骂软禁自是不在话下，后又禁止我与她见面，更不准我迎娶公主。最令人寒心的是，皇帝几次三番想要暗中下手，在饮食中下药除去公主腹中之儿。要不是太平公主处处谨惕小心提防，恐怕</p>
有有这样的事情狄仁杰也吓到了，皇帝，这也的确是有点不近人情了啊</p>
刘冕的表情依旧淡定：这是天底下最辛秘之事了，狄公左耳听入右耳放出，就当没有这回事好了。</p>
哎事关皇族家事，老朽也的确是爱莫能助啊狄仁杰话锋一转，可是天官，现在是国家危难势如累卵，你且能因一己之私怨而废天下之公，这不是你刘天官的为人啊</p>
一个寒了心的人，还能有什么雄心壮志和忠君报国之心刘冕撇了撇嘴，冷笑一声，剿我兵权赶我出朝，棒打鸳鸯谋杀我儿，这样的皇帝，我刘某人还有心情去伺奉她吗天下之大人才济济，我刘冕是个什么人物，反正是有我不多无我不少。狄公还是另请高明去吧。休怪刘某人不近人情，国事重大，狄公请回朝覆命吧说罢刘冕一拂袖，转身欲走。</p>
一向从容淡定有如高山之松的狄仁杰，这下可就真是有点慌急了，天官天官，你别这样或许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p>
误会刘冕冷笑一声，在下倒是想听一听，狄公所说的误会，从何说起</p>
狄仁杰长叹一声道：天官，老朽知道你是在故作矫情泄一下心中不快。以你的为人是不会如此绝情，放任你的亲勋大军至生死险境于不顾的。关于太平公主一事，事关天官私事与皇族，老朽不知详情也不便评说。相信，只要天官现在肯回朝，皇帝定会给天官一个满意的说法和答复的。这莫非不是一个好的契机吗难道天官这样矫情推辞，就能将事情办得圆满未必吧再，初前皇帝起用武懿宗挂帅，用意的确是想平衡李武两家的军事力量。但皇帝也未必就真的是要弃天官不用过河拆桥呀要不然，皇帝为何还要煞费苦心的派老朽来请天官出山呢</p>
刘冕哑然失笑，连连大笑数声：狄公啊狄公，你这老狐狸，终于肯承认是皇帝派你来的了</p>
狄仁杰只得苦笑，好吧，老夫承认了的确是皇帝委托我来的。但并非是下旨命令，而是委托。你明白这意思吗</p>
明白，我当然明白。刘冕微然一笑，皇帝不好意思再亲自下令让我回去效命，在我面前，她会感觉有点颜面扫地无地自容。</p>
这是你和皇帝之间的私密，老朽不想去听。狄仁杰连连苦笑道，天官哪，你就别再为难和戏弄老朽了。你可是刚果大气的英雄豪杰，怎能跟一介女流</p>
一般见识是吧刘冕哈哈的大笑起来，好啊狄仁杰，你居然私下说皇帝坏话，瞧不起她看我不去举报你</p>
狄仁杰无奈的苦笑摇头：哎，老朽真是怕了你了</p>
刘冕呵呵的笑了几声，又在狄仁杰身边坐了下来：说吧老狐狸，前方战事究竟如何朝中又是什么情况了</p>
狄仁杰这才一五一十的将收到的军情奏报以及朝中御</p>
的情景，详细说给了刘冕听。</p>
听完之后，刘冕斗然大怒：这武懿宗老子誓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这畜牲败家子儿垃圾人渣便如滔滔江水痛骂不绝。</p>
狄仁杰看到刘冕这副盛怒的，反而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笑了。</p>
老狐狸你还笑刘冕一肚子气没处撒，揪着狄仁杰火上了，你兴灾乐祸不是</p>
狄仁杰却只顾呵呵的笑：老朽看到天官这副模样，就知道天官心中其实是异常的牵挂西征牵挂你的军队。爱之深责之切，天官既然如此的深爱的自己的军队，又怎么可能置若罔闻弃之不理呢</p>
哼，老狐狸刘冕忿忿的哼了几声，没好气的问道，皇帝让我刘某人回去，究竟是怎么安排的</p>
临阵换帅，擎天补缺。救西征大军与兰州于危险，挽天下之狂澜。狄仁杰也不开玩笑了，正色抱拳道，天官，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多苦难。此前你受了委屈与刁难，这都不假。皇帝肯屈尊派老夫再来请你出山，必是心中有所悔悟，也会有所改进。天官何不暂且放下私怨，救天下之急</p>
刘冕也不开玩笑了，轻拧眉头缓缓道：西征大军与兰州若有闪失，则西域与河陇一并落入吐蕃贼人之手。由此，则丝路彻底断绝，朔方与剑南同时告急。拿下兰州后，吐蕃便可长驱直入直捣河套关中。到那时候，两京受敌天下震动，我大周江山芨芨可危九州中原将面临一场巨大的浩劫啊</p>
是啊狄仁杰神情凝重的点头，跟这件大事相比，些许朝堂争斗与私人恩怨，都算不得什么了。天官此时若肯回朝西征力挽狂澜，皇帝必然视你为救命恩人，还能不对你尽弃前嫌感恩戴德说不定这龙颜一悦，你的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了呢</p>
哼，我才没那么幼稚，指望皇帝的好心施舍呢刘冕冷哼一声道，不过你说得对。我刘某人也不是那么没器量的角色，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误了国家大事。</p>
狄仁杰心中一喜：那天官就请快点准备，随老朽回神都吧</p>
刘冕故作愕然：我有说过不回去吗</p>
狄仁杰一愣：你刚刚明明就说</p>
刘冕一副茫然的神情：我哪有我说什么了</p>
狄仁杰真是哭笑不得，好吧，没有就没有。是老朽这耳朵不灵光，听错了，听错啦</p>
哎，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刘冕的心情还真是挺复杂，感叹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皇帝招我回去，免不得要给些好处，我也迎来了一个新的契机；可是一想到我辛辛苦苦打造的右卫大军危在旦夕，我这心里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没有想到，我刘某人也有国难财的一天啊</p>
话不能这么说。狄仁杰劝道，凡事皆有因果，冥冥自有定数。天官你是一等一的人才，总会有你挥能力展现风采的时候。为人臣子，是不容易。帝王需要忠臣能士，但太过能干的又处处提防。古往今来皆是如此，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啊</p>
好吧，说正事。刘冕道，现在这副乱摊子如何收拾，朝廷已有定案了吗</p>
应该是有了。狄仁杰道，会派出援军，驰援兰州营救西征大军。可能会派出薛讷所部左玉卫，再调动凉州唐休璟所部右威卫参战。皇帝的意思，是想任命你为最高统帅，指挥河陇一带所有军事。</p>
这恐怕还不够。刘冕道，河陇一直就是异邦诸胡杂居之地，民族问题比较敏感。我光是只有军事指挥权可不行，我还要民政权与官吏任免权。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河陇一带大刀阔斧的办好事情。否则，办起事来处处掣肘还需时时请示，根本没有效率。狄公，皇帝为何会如此果断的同意我所提出的以攻代守的军国战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p>
狄仁杰略作寻思而道：不外乎两点。其一，吐蕃乃我大周心腹之患，与其坐等其来犯然后固守，不如以攻代守。从这一点上看，天官你提出的军事战略很有魄力也很有创造性；其二，就是为了财赋收入。我等当朝大臣都知道，眼下大周天下虽然一天天富裕，可是朝廷国库却依旧空虚。皇帝不敢提高赋税从老百姓那里收刮钱财，只好指望从别的途径增加国库收入。这几年来她不断的鼓励和提倡从商，已略有收获。但是至从数年前薛仁贵在大非川一役战败后，我大唐就失去了去吐谷浑的控制权，乃至丧失了安西四镇，丝绸之路的控制权也落入了吐蕃的手中。皇帝这一次果断的出兵攻打大非川，很大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重新打通丝绸之路。她的眼睛是盯着丝绸之路上可观的经济收入的</p>
不错刘冕道，所以，这一次的用兵，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军事行动。皇帝想要达到最终目的，就必须要给我足够的权力。虽然我未必就一定能打败吐蕃，重夺吐谷浑打通丝绸之路。如果不给我这些权力，我就一定无法办到这些事情。也就是说，行军在外，我要绝对自主的权力你说，皇帝她能答应吗</p>
狄仁杰皱眉沉思，然后认真的点头：我想，皇帝如果是清醒的明智的，就一定会答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要当真是诚心启用你，就不能再怀疑你。</p>
刘冕轻扬嘴角笑了一笑：狄公毕竟只是狄公，代表不了皇帝的态度。我有言在先，要我刘某人为国出力，这可以，我也很乐意。但我有三个条件：其一，对于此前的战败，朝廷不得追究左右卫任何一名将士的罪责；其二，除了军事指挥权，我还要河陇经略大权，掌管一切民生政务，四品以下官吏有直接任免权；其三，在国法军规的范围内，我可以先斩后奏一视同仁。这三条，但有一条不能答应，我都不会接掌帅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