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宝芹初会

  不觉之间，天色渐晚，一道残阳坠去，暮辉尽散。</p>

  贾芹从李纨园子离开，便直接来到梨香园。</p>

  “蟠大爷，客人来了。”</p>

  贾芹自报身份后，娇憨可爱的豆蔻丫鬟朝屋内脆生生的喊着。</p>

  丫鬟眉心有颗米粒大的胭脂痣，粉妆玉琢，乖觉可喜。</p>

  “你就是香菱吧？！”贾芹心中一动。</p>

  “见过芹大爷！”香菱敛衽一礼。</p>

  “你可知你的原名和父母？”贾芹声音温和，目光中充满疼惜和怜悯。</p>

  “不记得了！”香菱轻轻摇摇头，却并无悲喜。</p>

  “你可听过甄士隐？”贾芹再问。</p>

  “听着名字很熟悉……却想不起来。”</p>

  香菱身形一颤，蹙眉努力回忆中，却发现头脑空空，过去之事如同封印一般。</p>

  “但我知是被拐子养大，自小被打怕了的，今日罪孽可满了。”</p>

  说完，恬淡一笑。</p>

  命运多舛，却坦然接受。</p>

  浑融天真，毫无心机，总是笑嘻嘻地面对人世的一切。</p>

  原本被冯渊买了去，或可幸福一生。</p>

  却未曾想，被粗鲁纨绔呆霸王截胡。</p>

  如此冰清玉洁的人儿，如同才抽蕊的娇嫩兰花，却跌落于猪窝，完全是暴殄天物。</p>

  薛蟠又不懂得怜香惜玉，牛嚼牡丹，辣手摧花，最终荼毒戕害，落得干血症而死。</p>

  “待我中举，香菱便改命了吧！”</p>

  贾芹正想着，却见薛蟠笑着小跑过来。</p>

  以前，他被冠以人傻钱多的美名，颇为羞耻，如今终于有人顶替了他，对贾芹格外热情。</p>

  “芹哥儿，快，屋里坐。”</p>

  只见一中年美妇和一亭亭玉立在桌面起身看着门口。</p>

  中间的檀木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酒菜，还有热腾腾的酸笋鸡皮汤，碧粳粥。</p>

  美妇丰腴端庄，未语眉梢自含笑，慈爱极具亲和力，她便是薛姨妈，兄长乃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姐姐是荣国府王夫人。</p>

  豆蔻年华蓓蕾初绽的少女，尽管含苞待放，丰美妩媚，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一看便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她便是钗黛齐名的金钗首席薛宝钗。</p>

  几人相互见礼落座，一番家长里短、酒酣耳热后，气氛便活跃起来。</p>

  薛蟠倨傲笑道：“妈，我前儿斗鸡输了一千两银子，马上便赚回了……”</p>

  薛姨妈嗔道：“我的儿，你莫再惹祸，否则我把你送到你舅舅的军营中。”</p>

  “我和芹哥儿打赌，他说他参加秋闱乡试，能中举？就他，还不和我一样？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p>

  薛蟠开心得前仰后合，差点一头扎进鸡汤里。</p>

  薛宝钗好奇道：“你们是咋赌的？”</p>

  她一直安静的吃食，水杏美眸时不时偷偷打量贾芹，通常而言未出阁的女儿是不会陪外男吃饭的，她可是薛家的女诸葛，大事都要她拿主意。</p>

  “他若中举，我把香菱送她，他若没考中，输我一千两银子。同时还和凤姐儿赌平儿，宝玉赌晴雯……”</p>

  薛蟠端起酒盅，“芹兄弟，不管输赢如何，你是个豪爽人，没有心眼子，不像他们，一句话绕三个弯子听着都费劲，我认你这个兄弟。”</p>

  “芹大爷以中举为赌注，下注三千两，赌三个丫鬟”薛宝钗皎若明月银盆的玉容充满惊讶。</p>

  贾芹那云卷云舒、波澜不惊的神态，她在舅舅王子腾身上见过，只是舅舅的眼神诡谲老辣，她心中顿生不祥，怕是哥哥会输。</p>

  “小赌怡情，逼自己一把说不得便能中举。”贾芹气定神闲，云淡风轻，轻笑道，“反正我银子多，大不了再给甄家卖几个染布色系……”</p>

  “……”薛姨妈、薛蟠、薛宝钗。</p>

  酒席撤下，换上茶盏，几人便开始正式议事。</p>

  “芹哥儿，我们错过了黄色系被甄家抢了先，咱们可是亲戚，剩下的色系要紧着我们先挑。”薛姨妈直奔主题。</p>

  “其实，薛家的生意不要只盯着皇商，当然皇商牌子不能丢，站高一点，大乾千万家庭才是海量市场。只要稳稳占领高端，薛家再昌盛百年不是问题。”</p>

  “借小哥吉言哩！”薛姨妈喜上眉梢。</p>

  “大乾绫罗绸缎的染色工艺多限于单色，且相对暗沉，远不够明艳，更别说套色，渐变色。</p>

  先说单色，比如市面上的紫色布料就绝对没有如此饱和度，据说齐桓公最爱紫色，绝没有此色典雅、高贵……”</p>

  贾芹说着，便取出一片紫色的丝帛。</p>

  几人在烛光下打量着，薛宝钗如水杏美眸顿时水光潋滟：“呀，这紫色好美啊！在烛光下似乎在流动变化，含雨带烟，又忽明忽暗。”</p>

  “染色中，最复杂的是套色。</p>

  比如紫红色，将丝绸放在阳光下，因角度不同，却能反射紫色和紫色的光泽。</p>

  比如天青色，又叫‘葡萄青’，也是一抹温柔内敛的蓝紫色，但看上去却似如梦似烟的天青色。</p>

  比如彩虹色，如天空的彩虹两种颜色交接处是自然渐变，流畅过渡，又浑然一体。”</p>

  贾芹一番话下来，薛家几人像听天书一般。</p>

  完全超越了认知。</p>

  “我现在只研发出了蓝色、紫色和红色，套色要下一步，三种色又分为浅、中、深三种，也按甄家的价格，每色一千两，九色九千两。”</p>

  “啥玩意？卖给我家和甄家一样？咱们可是兄弟……”薛蟠鼓着牛眼，惊讶道。</p>

  他关心的不是价格本身，而是要强一头，占一头。</p>

  “如此多的色系，想来薛家也吃不下，若乱了价格，剩下的便不好卖了。”</p>

  贾芹靠着椅背，稳如老狗，“再说，甄家的黄色系，也仅仅只能卖给皇家，远不及这些颜色，不仅能卖给皇家，还有广大的门阀勋爵人家。”</p>

  “芹哥儿这话说得，咱不是亲戚嘛……”薛姨妈嗔道，“这三种色儿我都喜欢，一下吃下怕还是有些压力。”</p>

  “关于价格我们暂时不谈。薛家的生意在日益衰落甚至面临崩塌，却不是多几款丝绸能挽救的。”</p>

  看着薛姨妈脸色一沉，贾芹自顾自继续道，“我给薛家出出主意，若认为值，再决定买不买，可好？”</p>

  “芹大爷为何认为薛家的生意在衰落？”薛宝钗问道。</p>

  “前些日子，我朋友在薛记当铺死当一个玩意。”贾芹看向宝钗，“当时，掌柜的说，开票，一百两，不开票一百二十两，知道意味着什么吗？”</p>

  “吃里扒外，生意跳墙？”薛宝钗脱口而出，随即半捂樱桃檀口，双眼充满震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