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一切好像又重新属于自己,站在清亮的月光下,自己似乎重生了一次。说不清是喜是悲,这具不想要的躯壳,可能将永远跟随自己,再也甩脱不了。我有一种淡淡的苦涩,因为说不清楚以后再遇见过去曾经熟识和亲切的人时,他们是否还能够认出我。
"这样没有什么不好。"大头佛看到危机已经渐渐远去,高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地了,咧嘴围着我转了一圈,道:"以后再出门,旁门和九黎那帮王八蛋都认不出你了。"
这具身体不知道有多久都没洗澡了,连我这样邋遢的人都受不了身上的气味,找了条河沟,草草的擦洗了一下,把身上脸上的泥垢洗掉。大头佛帮我整了整衣服,强忍着没笑出声,道:"挺好挺好,这一洗,也不是难看的不能入眼嘛。"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借着河面,能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很难看,不忍直视。
"男人要脸蛋做什么?有担当,有义气,还是条好汉子,想开一点,人这一辈子,除死无大事。"
我和大头佛忙碌了半夜,把身上大大小小新的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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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镇子,来来往往大多是从排营过来的人,看到排教的人,我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拉紧了弦,不过如今面目全非,就算再熟悉的人,也绝对认不出我。我一边听着那些排教的汉子随意交谈,一边顺着人流走到镇中的店铺里,买了些吃的。排教的红娘子律下很严,这些排营的人说来说去都是些闲话,没有什么用,我听了一会儿,就打算离开。
当我转身的一刻,目光一下子定住了,迎面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那一个,赫然就是我这次千辛万苦想要找到的小九红!
她还是原来的样子,被一群人簇拥着,从镇口走了过来,小九红在排教里的地位很高,来来往往的人纷纷让路打招呼。在这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低谁一头,然而此时此刻,看着被人簇拥的小九红,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还有隐隐散发出来的消除不掉的臭味,心里顿时一酸,一种强烈的自卑感瞬间弥漫在心田。
一直想要寻找的小九红越走越近,但是我却突然开不了口了。那种自卑感让我想躲避,这一刻,我深切的体会到了人彘的心情,自己陷入了什么遭遇,无法预料,然而不管有多惨,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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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19mh.com)的承受就是了,不能让自己在意的人看到。
我想调头离开,然而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到怀里,摸出了那块天师符,这是人彘的嘱托,我不能食言。但是就这样直接去找小九红,我该怎么说?该怎么解释?
"九妹,镇子是个小地方,有什么相中的东西,尽管拿,有人结账。"
"这镇子上的东西,配得上九妹?要我说,至少得到开封,郑州那样的大城里去。"
一群人围着小九红,左右乱献殷勤,我看得出,小九红并不快乐,她的眉宇间,有一股浓的化不开的忧郁。
我已经呆了,怔怔的站在原地,左右为难,不知不觉中,那群人已经走到了跟前,镇子上的路挺宽,但排教的人在附近横行惯了,有人皱皱眉头,冲着我道:"要饭的,滚一边去!"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让人反感,一群人都望着我,指手画脚吆五喝六。我无视这些人的目光,只望向小九红。她果然认不出我了,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要饭的!你作死呢!滚开!"
本来,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但是这群人的叱骂和轻视让我感觉一种耻辱。我突然觉得,我为什么要躲避她?他们是人,我同样也是个人。
"这要饭的脑子进水了!放狗咬!"有人在后面牵着一条柴狗,松了松狗绳,柴狗呲牙咧嘴的作势猛扑。
我不理会这些人的话,直了直身子,朝他们走过去,一直走到距离小九红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对她道:"借一步说话。"
"要饭的真病的不轻!想跟九妹搭话。"
"脑子烧坏了,得治治。"
一群人嘲讽连连,我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望着小九红。我心里很难受,不仅仅是被人嘲讽和轻视的难受,这个时候,我多希望小九红能认出我,能跟他们说一句,她认得我。
但是她真的认不出我了,眼睛中没有一点温度,像看着一个陌生又令人反感的人一样,冷冷的扫了我一眼,没有说一个字。
"我说你这个要饭的,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有人继续叱骂。
我猛然打了个哆嗦,浑身上下感觉一凉,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像一根针一样,不断刺着自己的心。我的手在发抖,眼前的小九红的身影,也忽明忽暗起来。不知道前后抖动了几次,心中的那股难受,一下子变成了愤慨。
凭什么,我就要被人看低一等?我就是我,七门的陈近水!
"有人把这东西留给你,好好保管着吧。"我不再多说什么,抬手把天师符抛了过去,小九红一把接住,她可能不认识这是什么,目光中泛起了一丝疑惑。
我把天师符交给她,慢慢迈动脚步,一瘸一拐的从人群边走了过去。一个转身,就好像是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那一瞬间,我觉得从此以后,天各一方。
"九妹,这要饭的丢过来的什么东西?脏兮兮的。"
"站住!"小九红握着手里的天师符,猛然在后面喊了一句,这是她第一句话,但语气中充满了命令的口吻。我心里酸楚万分,却装作听不到,继续朝前走着。
"他娘的!要饭的要翻天了!"
一声犬吠,人群后面被牵着的那条柴狗一下让放了出来,猛叫着冲向我。排教的人在这里势力很大,镇子上没人敢管,看着要动手,赶紧都闪到一边。
这就是人情冷暖吗?我听着身后的犬吠,难受的几乎要窒息。一直等到膘肥体壮的柴狗扑道身后的时候,才猛然转过身,一拳把它打的倒飞出去。身上的命图虽然没有了,但四尊铜鼎重新回归,力量依然惊人,这一拳把柴狗的狗头几乎打裂了,它呜咽着翻身爬起来,畏畏缩缩躲到主人身后,再也不敢露头。
"敢打我的狗!"
人群中顿时冲出来两个又高又壮的汉子,一边叫骂,一边朝我扑来。我冷冷的盯着他们,等到双方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一巴掌抽过去,一米八几的汉子麻袋一样被抽的爬不起来,我抬手揪住另一个的衣领,勒的对方喘不过气。
"这这是排教的地盘你活的不耐烦了"
一群人呼啦啦的全都围了过来,见惯了大风大浪,跟九黎圣域的高手都争斗过,这些角色,我没放在眼里。
"把人先放了!放了!"有人在身边大声的吆喝,这边一闹腾起来,镇子上的排教人都纷纷聚拢,把出镇的路堵死了。
"我是人中龙!你们算什么?还不配我动手!"我甩手把排教汉子给丢了出去,周围的人群立即开始涌动,想要一涌而上,我的眼睛猛然一睁,一拳把路边一根手臂那么粗的木杆打的咔咔折断,低沉沉的喝道:"滚!"
声音虽然低沉,但胳膊那么粗的木杆轰然倒地,把周围的人都震住了,不由自主一起退了两步。我转过身,继续一瘸一拐的朝镇子外走去,堵着路的人被迫让出一条通道。
我没有再回头,但是之前还丢失的那份信心,已经无形中被寻找回来。我坚信,陈近水就是人中的龙,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龙就是龙!
天师符已经交给了小九红,我再没有别的牵挂,一心一意想把老鬼重新救回。这一次,我非常谨慎,没有主动去打听消息,唯恐得到错误的信息。我经常出没在几个旁门人群集的地方,听他们之间的交谈。河滩上的事传播的很快,几天时间里,到处都在暗中的流传七门的大掌灯死掉的消息。
我不在意这些,继续着意的寻找九黎苗人的情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久,那些苗人的一些举动也被泄露出来。我听说,九黎的苗不异不久之前带着人重新返回了九黎。算算时间,他离开的时候,正是我真身被焚毁之后。
继续打探了一番,我隐约能猜测出来,老鬼他们,可能被苗不异带回了九黎。我不是信不过苗不异,但不能保证整个九黎每个人都会和苗不异那样守信,老鬼他们被带到偏远的九黎,会有什么后果?
我望向了南方,心里浮动着那些人的影子,同时又想到了被幽禁在九黎的苗玉。
我想,这一次可能是要到九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