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鸣钟为谁

  “皇兄,好箭法。”四岁的君子诚拉着缰绳策马而来,见了凤千澜道“凤先生。”

  凤千澜微笑点头“二皇子。”

  君子钰见是君子诚来了,小脸沉默下去,抬弓拉弦,羽箭应声而出,偏离铜锣的方向,射到了地上。

  皇宫上下谁不知道他这位二皇弟箭术超群,例无虚发,父皇曾经因此赐了君子诚一把九羽彩焕弓,做工精细,上面坠着一颗绿母石,更是价值连城,世上不出三颗。

  君子诚扬弓拉弦,三箭齐发,场上锣鼓喧天。

  “哼。”君子钰少见的发了脾气,掷下弓,策马奔去。他知道自己是太子,不能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在父皇面前他忍,母妃面前他忍,可是现在君子诚当着他少傅面前用他引以为傲的箭法羞辱他。他恨,抢了他的父皇,还要来抢他的少傅吗?!

  凤千澜叹了口气,朝君子诚道“二皇子,太子殿下今日身子不舒爽,失礼之处,还望二皇子海涵。”

  君子诚的母亲出自谢家,位居贵人,君子诚受她母亲影响文采亦是出众,彬彬有礼道“少傅多虑了,太子殿下亦是臣的兄长,父皇时常教导诚,兄友弟恭。”

  君子诚看似有礼,话语中却是指责君子钰没有兄长的风范,不听教化,有失德行。

  凤千澜暗中对这二皇子有了些许看法。

  而君子诚尚未发觉,沾沾自喜。心道:君子钰是太子又如何,论文论武,他样样不如我。

  走了的君子钰发现凤千澜并没有跟上他的脚步,折回身来,伸手,拉住着凤千澜的缰绳,“少傅,该回宫了。”

  凤千澜见他小大人严肃的模样,心中憋笑,真是小孩子心性。急急朝君子诚告辞,随着她顽皮的小太子回了东宫。

  角楼上,君凌风迎风而立,看着教场中的三人,目光锁在那袭青衣上。

  严峰轻轻来到君凌风身边,“陛下,都安排好了,只等陛下旨意。”

  “再等一个月吧。”君凌风望着那抹身形,目不转睛,仿佛下一秒凤千澜就会消失一般。

  途中凤千澜顾忌君子钰的心情,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此时两人下了马,一前一后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君子钰随手揪下一把绿叶,一边走,一边丢。“无事。”

  还闹上小别扭了呢?凤千澜笑笑不再说话,静静跟在君子钰身后,等着君子钰自己挨不住会主动与她说。

  果然走出不到十几步,君子钰把手中的树叶往旁边的花圃一扔,停下来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凤千澜“少傅,方才为何要和君子诚那家伙说这么多?”

  凤千澜站在原地笑而不语。

  君子钰其实知道,少傅是为了他好,为了不让君子诚拿住他的把柄,才与二皇子周旋的。

  他生气是另有原因,可他不想说,不说又让他烦躁不安,正犹豫着要不要说。

  凤千澜却上前一步,抬手想摸摸他的发顶,却住了手,现在她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孩。“太子殿下,微臣是您的少傅,只要太子一天事太子,那微臣就永远是您的少傅,断不可成为别人的少傅,太子殿下,懂了吗?”

  君子钰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少傅大人会猜到他的小心思,愣了一会,认真的拉起凤千澜的衣袖,“那我好好当太子,少傅大人您不要离开子钰好吗?”这个皇宫里出来晴柔姐姐,就是少傅大人对他最好了。

  凤千澜微笑着点点头。

  君子钰凌乱的心才安定下来,有了少傅大人这句话,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即使面对母亲的冷漠,父亲的无视。

  东宫,晴柔站在门外,等候君子钰回宫。“太子殿下为何还不回来,让娘娘等急了可不好。慧儿,你再去瞧瞧,问问当值的守卫,太子殿下去了哪?”

  “是,晴柔姐,我这就去。”

  慧儿正要去寻,就见君子钰与凤千澜一前一后朝东宫走来。

  晴柔快步迎上来“小殿下去了哪里,可让奴婢好找,陆嫔娘娘要您回宫去一趟明霜殿。”

  “本宫换身衣裳就去。少傅大人,母妃召见,您先回房休息吧。”

  “嗯,陆嫔娘娘召见,太子快些去吧,不必管微臣。”

  晴柔这才将目光落在君子钰身后那人身上,“少傅大人。”

  凤千澜抬手让晴柔起身,目光相接时,凤千澜的心犹如受到了重击,这个人,是……

  晴柔在看清凤千澜的相貌之时,也是惊讶,小姐?!不,不是小姐,小姐的脸受过伤,何况他是男儿身,怎么会是小姐:?

  君子钰却为察觉两人之间的不妥,“晴柔替本宫更衣。”

  “是。”晴柔跟着君子钰进了屋中。

  凤千澜立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双目含泪。晴柔,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稍微整理收拾好心情后,凤千澜这才迈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晴柔还活着,这无疑是给凤千澜莫大的安慰,虽然此时她还未能与晴柔说上话,问清楚,汀兰宫失火后发生了什么?晴柔又是如何活了下来,到了小太子身边的呢?

  之桃为凤千澜递上一杯清茶“公子。”

  凤千澜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陛下身边的人来过了?”这是涌溪火青,西华的名茶,蒋漱兰的最爱。

  之桃愣住“没有啊,这茶是东宫宫人送来的,说是孝敬公子您的。”

  凤千澜放下茶杯,她住进东宫一月有余,君凌风暗中不知送了多少东西过来。就连这房间的布置也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却从未要求见面……

  月半之时,长安城中有灯会,君凌风破天荒地领着君子钰出了宫门,要带君子钰去逛一逛。君子钰则说“父皇,少傅大人第一次来京,想来不曾见过京中灯会,可否带少傅大人一同前去。”

  君凌风欣然允之,君子钰兴高采烈地邀请了凤千澜。见他兴致勃勃,凤千澜不忍扫了他的兴,便答应一同前去。

  华灯初上,灯会人人来人往,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的花灯从街头延至街尾,漂亮的灯光照亮着方长街。三个人换上便装,带着三五个侍卫混迹在人群之中。

  前面一大片空地中,舞狮、京剧、武术的表演吸引了大部分人群,叫好声不绝于耳。更有特价书市吸引大批文人才子前来淘宝。也有不少民间手工艺展。途经一处小摊,上面罗列着精巧美妙的发簪,君凌风随手拿起一只玉兰花簪,玉质中上,胜在雕刻十分精细。

  那卖簪子的小娘子笑的像朵花似的,本来么,这么好看的美男子在她的摊位前停留,不买簪子,也是养人眼目“公子,要买簪子吗?来一支吧,我这的簪子每个样式只有一支,决计不会相撞的……”

  君凌风拿起簪子看向不远处的二人,柔和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温暖如春。君凌风抛下一两银子,将玉兰花簪收入袖中。那卖簪子的小娘子接过银子,连声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凤千澜牵着君子钰的小手,两人围在一处猜灯谜。红签上面写着“伯乐挥鞭。”

  君子钰看着这灯谜,犯了愁,轻声道“伯乐挥鞭。少傅这是什么啊?好难猜。”

  凤千澜笑笑,像寻常人家的大哥哥般捏了捏他的小脸。“骑马找马。”

  “哎哟,二位公子同时猜中了这灯谜,可我的虎儿灯只有一盏,给谁好呢?”

  君凌风从那边走过来,仪表堂堂,贵气逼人“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君子钰得了虎儿灯,开心得不得了,拿着灯爱不释手,这灯可是父皇与少傅大人一同为他猜来的灯。没有注意到他的父皇与少傅大人之间诡异的氛围。

  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锁住凤千澜的容颜,凤千澜回望时,竟然在那双眼里看出了失而复得,虚惊一场的意味,更有绵绵不绝的深情。

  凤千澜躲开去道“这窝风桥下还有钟响兆福,我们去看看吧。”

  君子钰放下虎儿灯,奇道“少傅也知道钟响兆福呀?”

  “……”凤千澜一时嘴快,她为舟山行走,算来理应是初次来长安,怎么会知道这窝风桥下有钟响兆福呢?

  “走吧,去看看。”还是君凌风发了话,打断了君子钰的疑问,三人朝人群拥挤的窝风桥去了。

  这窝风桥是长安城里的一座小桥,桥下的桥洞里吊着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一只小铜钟,上书"钟响兆福"四字。传说若是能用手中的铜钱投中铜钟,便能心想事成。当初蒋漱兰每月灯会必召集几位挚友来这窝风桥,敲数十次铜钟不可,那时少年得志,风流恣意,为心中所愿,宁信鬼神,敲钟数十下不止,所求所愿,为谁当心知肚明。

  直到一次蒋漱兰不慎将铜钟敲破了,为百姓数落,这才罢手,每月只敲一次了。蒋漱兰因此还得了个名号“敲钟手”,她出现在窝风桥,必然引起轰动,百姓们无不是怕她又敲坏了钟,他们怎么祈福……

  想来君凌风也是想起了此事,眼中含笑看着凤千澜,意有所指。

  方才尴尬的气氛消散无踪,凤千澜回之以白眼,我那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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