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旷世奇葩

  晏安始终搞不懂卓琳这个女孩儿。

  她甚至怀疑卓琳之前被哪个孤儿伤害过,现在才会这样恐惧孤儿身份下的所有人。真的,卓琳已经不是讨厌她这么简单了。她现在做得某一些事情,都让晏安深觉她在害怕自己。

  她怕什么呢?她晏安是个无父无母毫无靠山的孤儿,这班里谁都知道。

  戴着眼镜的瘦小班长见情况不对,立马就冲出了教室。

  陈舜拿走了岳咖唯的钱,还是跟卓琳强调这是老郑的注意。

  班长说她把事情报告给了老郑,但直到下午,老郑才在自己的课上才出现。

  很寻常地上课,和平时一般无二,只是在下课铃打响后漫不经心地提了句:“班费还有哪些人没交,尽快。”

  陈舜站起来,把班费收缴情况汇报一遍。晏安再次听到了自己同桌的名字,她侧头看旁边空荡荡的课桌,想自己这位同桌也是神秘得紧。开学快两周还没来读书,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也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老师!”卓琳犹犹豫豫还是举了手,把自己今天的疑惑和意见说给了讲台上的老郑。

  “晏安的钱我给她出了。”老郑整理着教案,头也不抬,“不会占班里的便宜。”

  晏安猛然抬起头,目送着老郑的离开。

  班里同学对于她们这位班主任的评价晏安也知道。她们说她总是丧着脸没有一点活力,为人古板严肃只注重学生的成绩。纹得眉毛太古怪,常年就两身衣服换着穿,水杯上漆面掉了一大半也不换。

  晏安之前对她的印象,是敬职敬业的班主任,带着他们这样一个所谓的“赞助班”,却还是很直白地表现对好学生的喜欢。她之前也以为,自己只要努力用功地读书,这位班主任起码不会讨厌她。可她错估了身边人的恶意,每每受到为难的时候,她还是希望能有把挡在她头顶的晴雨伞。

  她没想到,最后能为她站出来的,是自己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师。低下头,鼻尖的酸气几乎要冲破脑袋。这是需要她用劲才能压抑的泪意,和那种伪装出的可怜弱小不一样。

  晏安想,她也很脆弱。

  中午午休,晏安勘勘响起自己之前晾在老校区的衣服。那套被雨淋湿的衣服,换下后就让她给遗忘在了老校区的歪脖子树上。

  附中新老校区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外头新潮洋气全是高科技和现代感。这里头荒芜陈旧,全是历史年轮滚动后留下的苍老痕迹。这是晏安两辈子里都觉得舒心的一个地方。之前是她的避难所,现在是她的失乐园。

  她曾经希望他永远都不会被拆掉。

  这样想着,脚下也没注意,走没几步,就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从帽檐下,只看见隐隐绰绰的草丛缝隙里有抹熟悉的灰色。

  附中运动服校裤。

  下一秒,一声咒骂像是从砂纸上擦过,带着毛边划向天际。这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晏安掉头就跑。

  “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怒不可遏的声音。

  晏安脚步不停,像只撒欢的兔子。

  “姓延的,你给我站住!是不是要我到你们班去抓人?”

  晏安急刹顿住。

  谢敬捂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戳她的帽子,问:“没看见我躺那吗?你这脚差点踩在我脸上!”

  “真没看见。”

  晏安为难,春天来临,这里的荒草蹿得飞快,足足有人膝盖高,不走到跟前谁知道里头有啥东西。

  谢敬拍了拍裤子上鲜明的脚印。一起身,就挡住了晏安头顶大半的太阳。晏安蜷缩在对方的阴影下,觉得自己无助且弱小。

  “你又来干什么?”谢敬问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准再来。”

  “没有!”

  “你!”谢敬晃了晃手,说:“赶紧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拿了衣服就走!”

  晏安把歪脖子树上的衣服扯下来,听着谢敬在她背后出声:“恩将仇报。要不是那天我让人给你找衣服,你是不是就得穿着这湿漉漉的衣服过一天?”

  晏安迅速抬头。

  “怎么?”面前人似笑非笑,一脸欠扁地说:“要不是那天赶早来抄作业,也看不见你跟只落汤鸡似得从公交上下来,小姑娘多可怜啊。”

  谢敬咂舌,说:“也巧,你这小孩儿怎么总让我撞见你的倒霉事?我百八十年去趟办公室也能撞见你们班班长告状。”

  谢敬挑着眉上下打量她,问:“我看你翻墙挺利索啊,被人骂不会还嘴?”

  晏安扯了扯嘴角,憋出一声感谢。

  谢敬靠树上搔首弄姿,一副唠家常的语气问她:“你姓哪个延啊?延安的延?”

  “日安晏,四声。”晏安糊弄着说:“我不打扰你,刚才真是抱歉。”

  谢敬没言语,只是打衣兜里掏出面镜子。他摸着脸摆弄了半晌,自言自语道:“好像晒黑了一点。哎,你有没有带防晒霜?”

  晏安不知道学校里那些暗恋他的女生看到他这幅顾影自怜的模样会怎么样。反正她是觉得头皮发麻,她两辈子也想不明白谢敬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为什么要随身带着镜子,也不明白校篮球队队长为什么怕晒黑。

  “你在想什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晏安看了看日头,还是问出声来,“你平时训练怎么办啊?”

  谢敬指着远处露出一片角的体育馆给她看,说:“看见没?我家出资建得。”

  那你真好了不起哦。

  这是个什么旷世奇葩?

  晏安终究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刻薄,再一次强调自己想走。

  “滚吧,下次走路看着点,再踩到人就不好了。”

  晏安诚恳:“不会了。”

  谢敬还在照镜子,旁若无人地开口:“就是踩不到人,踩到花花草草蚂蚁蜻蜓就不好了。”

  炽烈阳光下,晏安生生打了一个冷噤。离开的时候,脚下真的开始注意他口中的花花草草蚂蚁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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