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 瑶草女童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喂!喂!你个猪头!你压着我了!嘿!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快醒醒!快给我起来!!!”

  迷迷糊糊之中,沈诸梁被这一连串的童音给吵醒,渐渐恢复了意识。他猛然坐起,朝四周张望,并未发现阮菁菁的踪影。

  “这儿是哪儿?”沈诸梁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树林喃喃自语道,他的身后是一片山坡,坡上的石子还有翻滚后的痕迹。

  “昨晚是你自己从上面滚下来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那童音再次传来,并且近在咫尺。沈诸梁疑惑地朝四周看去,却不见有人。

  “往哪儿看呢!我在你下面!被你压着了!”

  沈诸梁吓得赶紧跳起来,朝自己坐过的地面看去,只见一株被他压弯了的瑶草在他起身后艰难地直起茎秆,伸展开叶片和嫩黄的花瓣,还晃了晃身子,似乎在抖落身上的泥土与灰尘。

  沈诸梁从未见过这般如活人一样的植物,惊讶得目瞪口呆。

  “呆子!知不知道你有多重!把本公……本姑娘压得有多惨吗?”那瑶草扬起花瓣,仿佛在仰头一般,趾高气昂地朝沈诸梁喝道。

  “姑娘?”沈诸梁看着这没头没脸、连嘴巴都没有却可以说话的瑶草,忍俊不禁道,“恕在下眼拙,真没看出你是一位姑娘。”

  “你!!!你当真以为我就长这样?!!”那瑶草的整个茎秆都在颤抖,似乎是被沈诸梁气到了,“你现在快把我从土里□□,我要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

  沈诸梁讪讪笑道:“不必了,姑娘,你不是人,你的真面目在下也不想看,人妖殊途,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什么!你说我是妖?!你才是妖呢!你全家都是妖!”瑶草似乎被气到极点,本来悦耳的童音此刻尖锐到不行,“我若是妖,你身上的青锋剑不早就起反应了,怎还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沈诸梁回头看了看背上毫无反应的青锋剑,发觉那瑶草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

  “说你是呆子,你果真是个呆子!本来感应到青锋剑的灵气,我还兴奋不已,以为可以得到大神的救助,谁知呼喊了一晚上,却唤来了你这个呆子!青锋剑这种上古神器落到你这个呆子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虽说沈诸梁已经能大致确认这瑶草不是妖,但它也不是人,既不是同类,它又如此出言不逊,他为何要帮它?

  沈诸梁笑了笑,毕恭毕敬地言道:“姑娘说得对,在下并不是什么大罗神仙,只是一介普通凡人,拥有青锋剑,的确是暴殄天物了。那么,就请姑娘在这里继续等候,呼唤出一个真的大罗神仙来救你吧!”

  其实,当听完那瑶草的话语后,沈诸梁的心中已全部了然。原来,昨晚向他呼救的人就是这颗瑶草,想来,她也是不凡之人,不然,怎么会有能力利用青锋剑来向他呼救呢?既然不是普通之人,想必也一定能有办法再寻找到其他人的求助。她既如此嫌弃他,他又何必留在这儿招人讨厌。

  “在下告辞。”沈诸梁转身离开。

  “喂!呆子!你真走啊?”身后的童音在树林间回荡,沈诸梁笑了笑,继续前行。

  “呆子!你别走啊!”

  “你这个呆子!你真以为这里是巫山吗?”

  “这里是迷玄幻境!离了我,你孤身一人,只会死在这幻境里!”

  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语,沈诸梁顿住,略有疑惑。

  “不信,你就看看你的左手掌心里是否多出了一条血线。”

  沈诸梁伸出左手,看向自己的手心,果真有一条似血脉一般的血线。

  “有又如何?”沈诸梁不甚在意。

  “又笨又傻的呆子!那是凡人闯入迷玄幻境的印记。血线每过一日便会延长一点,直到第五日血线完全延伸到你的手腕时,你就会被幻境吞噬,精血耗尽而亡。”

  沈诸梁背对着她,站在原地不动。

  “呆子!我说的是真的!那些上山的村民都是这样死在这幻境里的。昨晚和你一起滚下来的姑娘,此刻恐怕正落在另一个幻境里,你要是再不把我放出来去救她,恐怕你这辈子都看不到她了!”

  菁菁!莫非真的在另一个幻境里?

  沈诸梁的心脏猛然漏跳一拍。如果菁菁真遇到了什么不测,那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沈诸梁转身看向那颗瑶草,内心虽充满怀疑,但他仍旧选择相信它,毕竟,能够与青锋剑灵力相通的人,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

  沈诸梁回到瑶草身边。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相信你不是坏人。你我约定,若我将你从土里□□,你就要帮我找到我的朋友,带我们离开这里。”

  “从未有人和我讲过条件,你倒是第一个。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若是帮了我,我自然会帮你。”

  “好,一言为定。”

  “绝不反悔!”

  沈诸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那瑶草的茎秆,他动作轻柔,生怕掐断了它的叶片。

  瑶草不禁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柔嫩的花瓣缓缓舒展开来,也不知为何,从被他握住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感到很安心。就在瑶草放松自己的时候,沈诸梁已在不经意间将它迅速地连根拔起,她竟没有感到一点疼痛和不适。

  沈诸梁将□□的瑶草放在地上,只见它浑身散发出柔和的黄色光芒,和它花瓣的颜色相似,刹那间,一个身着黄衣的可爱女童乍现,光线收拢,汇成光点渐熄在女童的胸前。

  看着眼前幻化成人形的女童,沈诸梁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继而又忍俊不禁。原来,这个对自己口出狂言,还约定说要救助自己的人竟然真的就是一个小女娃。

  看到沈诸梁嘴角的笑意,女童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叉腰大声喝去:“笑什么笑!当真以为我就长这样?告诉你!这才不是本姑娘的真面目!”

  沈诸梁强忍笑意:“你到底有几个真面目?”

  “关你何事?不准笑!别再让我看到你笑!”

  沈诸梁将女童从土里解救出来之后,女童便想运用法术,破解这迷玄幻境。可谁知经过多次尝试后,她才发现自己灵力尽失,此时的她,与凡间小儿无异。

  二人苦恼不已,在这幻境中兜兜转转,一直未能找到出路。

  傍晚,他俩来到一处山洞前停下。

  “你不是说,你会帮我找到我的朋友,带我们离开幻境的吗?”

  女童噘着嘴,秀眉深锁:“你以为我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吗?要不是那死妖怪打伤了我,害我灵力尽失,我会像现在这样吗?”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现在要在这个山洞里闭关修炼,尽快恢复灵力。时间紧迫,你在这幻境里只有五天的存活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我会尽快在三天内完成修炼。待我恢复灵力后,我们就在最后一天打破这幻境,找到你的朋友,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好。”

  “记住,这三天,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可以打扰我闭关,否则前功尽弃。这三天,你就守着我,哪里都不要去,不要和跟任何人说话,不要跟任何人走,万事小心留意。”

  看着女童一本正经的样子,肉嘟嘟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沈诸梁忍俊不禁。

  女童艴然不悦:“呆子!我与你说正经的!你笑什么笑!”

  女童生气的样子甚是可爱,沈诸梁忍不住蹲下来,捏了捏她的白嫩的脸蛋,笑道:“好了,你就放心闭关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笑脸和脸颊上的触感,女童骤然瞪大双眸,脑袋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时,她一把打下沈诸梁捏着自己脸庞的手,双颊微微染上一丝酡红。

  “我要闭关了,你别再打扰我了。”

  看着女童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洞口中,沈诸梁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眼里浮上一丝愁色。

  “但愿菁菁没有出什么事……”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眼见已经到了第四天了,沈诸梁手心里的血线越来越长,他的心里开始发慌,对菁菁的担忧也越来越重。

  晌午,沈诸梁实在太饿,于是跑进林子里摘野果吃,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越走越不对劲。

  不知何时,他已走出了林子,放眼尽是破败的房屋、荒芜的街道,大道上尸横遍野。

  沈诸梁望着满目的痍疮,内心悲痛不已。这不就是今年年初,自己从王赶回郢都时,沿路所看到的一切吗?楚国各地,瘟疫横行,哀鸿四起,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黎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毅然前往青丘,为的不就是拯救楚国的子民吗?

  沈诸梁闻着哭声来到墙角处的一个妇人身旁。

  妇人穿着一件破旧的麻衣躺在角落里,满身泥土。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口吐白沫,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怖。一个小男娃跪在她身边哭泣,紧紧地抓着她的双手,嘴里呢哝着一声声“阿娘”、“阿娘”。

  “小儿,别哭了,让哥哥看看你的阿娘。”

  沈诸梁从小孩手里拉过她母亲的手腕,轻轻为其把上脉。果不其然,是瘟疫。

  “看来,公子也是懂医之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不知何时起出现在他身后。老叟衣着整洁,面色红润,老态龙钟,怀中还抱着一个木箱,看起来与这里的灾民大相径庭。

  老叟见沈诸梁对他一番打量,倒也不介意,只是将沈诸梁的手从妇人的手腕上拉过来,把木箱里的一株草药揉碎后抹在了沈诸梁的手上。

  沈诸梁一脸惊讶,老叟却只是笑笑。

  “既是懂医之人,也要学会预防,像方才那样莽撞地给病人把脉,只会让自己也受到感染。毕竟此疫,传染起来是很快的。”

  “多谢先生。”沈诸梁恍然大悟。

  沈诸梁随那偶遇的慈祥老者来到一间茅屋。

  进屋便觉得,满室的药草香扑面而来,屋内堆积了各种各样的草药,案台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罐。

  “原来先生是位疾医,在这乱世,行医救人,可谓是功德无量。”

  “公子言重了,老朽可担当不起‘疾医’的尊称,老朽不过是略懂医术,为世人略施绵力罢了。”

  “先生太过谦虚了。”

  老者笑而不语,将案台上的一瓶药罐拿起,用木冲子捣弄起来,一边捣一边细细地闻着里面散发出来的阵阵药草香。

  “老朽正在研制治疗瘟疫的良药,可惜,现在还差一味药引。”

  “先生竟知道治疗此疫的药方?”沈诸梁惊喜道,“大王令人寻方良久也未得佳音,巫医方士皆是束手无策,听说只有求得仙药才有可能得救。谁能料到,先生这里竟有此方!在下此次真是遇见贵人了!”

  “呵呵,老朽也只是无意间得此上古秘方,现下正打算研制出来医治外面的灾民,可惜……”

  “先生方才说还差一味药引,不知是何物?即便是千年人参、天山雪莲,在下也一定竭尽全力将它找到。”

  “公子莫急,此药引并非什么奇花异草,公子身上便有。”老者捋了捋胡须,难掩嘴角的笑意。

  “哦?在下身上竟有?还请先生明言。”

  “此药引便是阳刚男子的鲜血。”老者将沈诸梁端详一番,沉吟道,“以鲜血作药引,乃是上古就流传下来的秘方,只可惜这村里皆是染了疾的老弱妇孺,他们的血皆不能用,就连老朽也不行,老朽年迈,即使欲用自己的鲜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那弱冠之年、身体强健的七尺男儿,才能满足这药引的需求。”

  “闻先生所言,便只有在下最适合不过了。”

  “此时此刻,也只有公子最合适了。”老者敛笑肃然,话锋陡然一转,“当然,献血毕竟伤身,公子要三思,一切全凭公子自愿。”

  “先生多虑了。当下自然是以治疗时疫、救助黎民为重,不过是让在下献上一点鲜血而已,在下自是义不容辞。”

  “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啊。”

  老者找来一把匕首、一片纱布和一些止血的草药。他将匕首交到沈诸梁手中,道:“公子只需割破手腕,将鲜血滴进我这药罐里,待这药浆与鲜血相溶即可。事成,我便立刻为公子包扎,公子勿要担心。”

  沈诸梁笑言:“有先生在,在下甚是安心。”

  说罢,沈诸梁便将匕首的刀鞘拿下,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左手手腕割去。

  “住手!”

  大门被“哐啷”一声踢开,朦胧青烟间,一把利剑夺门飞入,朝那老者直直刺去。乍然间,老者幻化成一片黑雾,不见踪影。

  沈诸梁还未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周身的一切便全都消失不见,哪里还有什么茅屋、什么草药。

  青烟散去,轮廓渐渐清晰,只见黄衣女童站在不远处,神情凝重。那把刺向老者的利剑一个回旋,又重新飞回到了女童手里的剑鞘中。

  沈诸梁怔在原地,有些懵然。

  女童状似无奈,摇摇头道:“我与你说过,这里是幻境,一切都是假像。闭关前我还嘱咐过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你为何不听?方才要是我晚来一步,恐怕此刻你已命丧黄泉。”

  “莫非,方才的老人家是妖怪?那为何我的青锋剑毫无反应?”

  “因为那只是一个幻影。你以为妖怪傻吗,跑到你面前被你识出?你身上的青峰灵力,方圆百里的妖怪都能感应得到,他们虽不能近你身,却能借助这幻境变出幻影来诱骗你。你所见的一切都是幻像,可一旦你用他们给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那你的鲜血便会被这幻境所吸,直到你血尽而亡。”

  “真没想到,这幻境竟是这般恐怖。”

  “此幻境名为‘迷玄幻境’,是藤妖耗费千年修为布下的幻境。凡人若是落入其中,活不过五日,精血便会被幻境吸尽。而且,在这幻境中,布满了各种各样妖怪的幻影,这些妖怪都是藤妖的手下,以嗜血为生。他们乔装打扮,时常出现迷惑人类,令人类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的鲜血,自愿献上的鲜血是最为纯净的,对他们的修为有极大的帮助。当然,如若被人识破他们的真面目,他们也会强行吸干人类的鲜血。”

  “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怎样,人在这幻境里都是死路一条?那些无故失踪的村民,也都是这样惨死在这里的吗?”

  “是的!傻呆子,让你守着我不要到处乱跑,你不听,偏要差点丢了小命才得到教训。”

  沈诸梁深知此次是自己的错,于是向女童鞠躬作揖,诚恳道:“之前是在下大意了,不听劝告,此次幸得小女儿相救,在下才得以保住性命。大恩不言谢,往后小女儿若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头一次见他态度这般恭顺,女童很是得意:“那是自然,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算给我当牛做马也是应该的!”她眉毛一挑,努嘴不满道:“还叫我小女儿,我都与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可不是什么黄毛丫头!再说了,我也是有名字的!”

  沈诸梁忽然扬起一抹清浅的笑,问道:“那么,敢问姑娘芳名?”

  他唇瓣弯起,笑如春风,嘴角的笑意似一圈涟漪,荡漾到了眼底深处。

  女童被他瞧得双颊生嫣,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他眼里充满了令她熟悉的宠溺,那一刻,仿佛天地全无,而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人。

  女童垂首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视线,柔声答道:“我叫,瑶儿。”

  她的声音小得出奇,不似以前那般张扬,竟有着闺中豆蔻女子一般的娇羞。

  “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瑶’吗?”沈诸梁笑问。

  她抬眸望去,与那双清澈的眼眸相对,倏然,只觉心底寒冰乍裂,一汪春水荡漾开来。这是千年来都未曾有过的感觉,此刻,汹涌而至。

  “是的。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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