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书院生活(二)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一定要吃饱。”
饭堂里原本静悄悄的,各人都在埋头吃着早饭,突然之间插进一个悦耳动听的童音。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抬头望去,在听完她整句话后,齐齐喷饭。
来人还能是谁,自然是全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凭着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魔音,一夜成名的潇雪。众人看着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嘴里念念有词,既好笑又有趣,心想有她在,三年的求学生涯就不会无趣。
潇雪扫了众人一眼,挥挥手甜甜地打招呼道:“各位同窗,大家早上好啊!”看到打菜的地方排着长队,她赶紧拉着潇寒小跑几步,排在队伍的最后面。
排在前头的一个蓝衣男子,回头跟她开玩笑道:“潇雪,昨晚没有被大冰块欺负吧?”所有人都看到了她被江寒强行扛走时的凄惨相,也记下了她给江寒取的外号,故意跟她打趣。
潇雪打量了一眼蓝衣男子,身材颀长、长相出挑,倒也算是一表人才,撇撇嘴回道:“那怎么可能,我一拳就能把他击倒,他敢欺负我吗?”
蓝衣男子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的无敌神拳跟谁学的?可真厉害,据说赵夫子到现在还没醒。”
潇雪眉毛一挑,大言不惭地说道:“想学吗?拜我为师,我就教你。”
蓝衣男子放声大笑,玩味地挑眉道:“那你不如也教教我,如何才能弹奏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惊世之曲。”
潇雪也不气恼,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位大哥,你这么虚心好学,我自然会考虑考虑教你的。既然你有意拜我为师,那今天这顿早餐,你这个做徒弟的是不是该孝敬孝敬你的未来师父我啊?”
蓝衣男子莞尔一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哦,原来你是来坑饭吃的。”
“别说得这么直白嘛!”潇雪笑嘻嘻地朝他抛了个媚眼,心想他还真说对了,她原本就打算找个冤大头混饭吃,既然他主动送上门,那她就不客气了。她压根不知道她的束修已缴上,可以名正言顺地在食堂免费用餐。
“这位大哥,你一看就是个风流倜傥、英伟不凡的美男子,再看这身装束,高贵而又不俗气,潇洒而又不张扬,想必家世一定不同凡响。区区一顿早餐,对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你一定不会吝啬的,对吧?”
蓝衣男子不由地觉得好笑,没见过人坑饭吃还如此理直气壮的,轻笑道:“这么说来,这顿早餐我是非请不可了?”
“谢谢,麻烦两份。”潇雪毫不客气地比了个二的手势,蓝衣男子无奈地摇摇头,一脸苦笑。
潇雪凝着好看的眉头,抬头看看打菜的老头,低头看看锅中的菜,又回头看看自己盘子里的菜,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火山爆发地大吼道:“我又不是山羊,干嘛让我吃草?”
打菜的老头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看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就是弹琴的那个有趣的小家伙了。他暗暗收起眼中的神采,躬着驼背,立刻显得苍老了几分,一脸无辜地眨眨眼,说道:“小公子,老夫打菜向来都是一勺舀起,菜多肉多,那都是凭运气。你这份恰好肉少了些,那也是天意,怎么能怪老夫呢?”
“你看清楚,这里面有肉吗?连肉末都瞧不见。”潇雪拿起筷子在盘子里扒拉了几下,让他看清楚。
老头眯缝着眼,吃力地往盘中看,为难地说道:“这个,老夫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也看不清这里边到底有没有肉。”
“我不管,你重新舀。”潇雪二话不说,把盘里的菜倒回窝里,再将空盘子递到他跟前。
“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火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懂得尊重老人。”老头一边嘀咕,一边轻轻地抡起一勺,将菜倒到她盘里。好巧不巧的,偏偏这一勺里又是没有一丁点儿肉影。
潇雪瞪大了眼睛,明明锅里那么多肉,为何到了她盘里就是一丝肉末也见不着。她越想越纳闷,指着他质问道:“你是故意的!”
老头眯缝着眼往她盘里瞧了半天,一脸无辜地说道:“怎么,又没有肉吗?都说老夫眼睛不好使,一切看天意,看来老天是不希望你多沾荤腥啊。年轻人,火气盛,还是多吃点素好。”
“你、你、你……”潇雪被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蓝衣男子见两人相持不下,忙劝道:“算了,算了,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就消消气,我把我这份给你吧。”
“我不要,气都气饱了。”潇雪将他递来的盘子转个方向,推给潇寒,气鼓鼓地说道,“小寒子,都给你。”
潇寒之前先拿了一份,现在又多一份,不禁有些为难道:“可是,我一个人吃不了两份。”
潇雪冲他一瞪,用霸道的语气支使他说道:“少罗嗦,到一边吃去!全部把它们吃完,一粒饭都不许剩。”
“噢。”潇寒缩了缩脖子,哪里还敢反驳,乖乖地端着盘子到一边吃去了。
潇雪挽了挽袖子,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狠狠地盯着打菜的老头,用流氓的语气威胁道:“臭老头,本少爷我今天跟你耗上了。如果让我发现你给别人多打了肉,我跟你没完。”
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这个小娃子果然有趣,脸上却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说道:“哎哟,小公子好凶,吓煞老夫了。老夫的手抖得厉害,看来是打不了菜了。老夫一大把年纪,要是连这份活也丢了,这以后可怎么过活啊。”说着,作凄惨状地挽着袖子啜泣起来,引来众人的同情,纷纷拿责问的眼神望向潇雪。
潇雪分明逮到他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可又无法苦无证据,憋了一肚子气。
“好你个老狐狸,一大把年纪还用苦肉计,羞是不羞?你这招本少爷都已经用滥了,跟我装傻充愣?哼,我跟你的梁子结定了!”说完,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老头在她转身的瞬间,眼中再次闪过狡黠之色,却让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江寒逮了个正着,暗叹这个老头不简单。
课堂上,夫子摇头晃脑地念着书本,潇雪愣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脑子里来回想了几百种手段欲报早上的一饭之仇。可又转念一想,对方毕竟年纪一大把了,用太激烈的手段对付他似乎不太合适,万一搞得他一命呜乎,那罪可就大了,但此仇不报,她心里又憋得慌。她左手支着下巴,眼睛盯着拿在右手上装模作样的书本,苦恼地长叹一声。
这声长叹太过突兀,所有的人都齐齐往她这边看,见她皱着张小脸,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林夫子疑惑地看了看书本,现在正讲到《史记》中的秦赵长平之战,以为她是在为战役的惨烈和秦人的暴虐而扼腕,欣慰地点点头,脸带微笑。孺子可教也,小小年纪就有悲天悯人之心,难得,难得。其他学子都被林夫子的表情迷惑了,一脸不解地在潇雪和林夫子之间来回巡视。
潇雪哪里知道这么多人正盯着她看,仍自顾自地心猿意马,天马行空。想着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找到师娘,解决一日三餐的问题,她可不想每天厚着脸皮坑饭吃。原以为一上山就能见到师娘,所以在山下把银两都花光了,谁知到了山上所见所闻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不仅没有见到所谓的女子书院,还不得不继续女扮男装留在这个全是男子的书院里念书。她越想越郁闷,究竟是哪里错了?真的是师父老糊涂了,还是自己找错地方了?她苦恼地皱皱好看的眉头,樱红的小嘴微微翘起,接着又是一声长叹。
林夫子脸上的笑意更盛了,看着她的目光放着异样的光彩,赞许地连连点头。对一个夫子来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收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好学生,而且还是个拥有悲天悯人之心的好学生。
不知过了多久,潇雪才慢慢抽回思绪,一抬头就对上柳圣原、江寒、黎千旭,还有早晨请她吃饭的蓝衣男子慕轻城四人好整以暇的探究目光。
“干嘛?”她惯性地身子向后一缩,被小小地吓到,不悦地挑眉瞪向几人。
“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柳圣原一脸关切地问道。
黎千旭嬉笑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打趣道:“都下课了,还坐在这里发呆,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潇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抬手打掉他的手,四下里瞧了瞧,这才发现课堂上的人都已散去,只剩下他们几人,喃喃说道:“咦?下课了?”
“太好了,吃午饭去!”她已经饿了一早上,迫不及待地就要往食堂跑。
慕轻城轻笑着,故意跟她打趣道:“你有钱吃饭吗?要不要我再请你一顿?”
潇雪斜睨了他一眼,不领情地说道:“哼,早上那一顿我可一丁点儿也没吃,别想我会领你的情。”
柳圣原上前摸摸她的头,不知为何自己对她的喜爱越来越浓,心底隐隐有些纳闷,说话的语气也无端地放柔许多,说道:“潇雪,不如跟我回房一起吃饭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么多菜。”
“真的?还是圣原哥哥对我最好。”潇雪撒娇般靠在他胸前,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昨晚那道清蒸鲤鱼她还意犹未尽呢。
柳圣原身体一僵,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夹杂着少女体内的幽香钻入鼻中,他身体内莫名地升起一股燥热,表情略显僵硬地说道:“那我们走吧。”潇雪开心地点点头,简单收拾下东西,就牵着柳圣原的手出门。
黎千旭望着门口,嬉皮笑脸地说道:“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庄万花山庄的少主,挥金如土,真够奢侈的。”
“这个笨蛋,也不知人家是不是另有企图。”江寒不屑地冷声道,心里有些酸酸的,很不舒服。
黎千旭上前搭过好友的肩,没心没肺地说道:“你多心了,他能有什么企图?像潇雪这么可爱有趣的人,谁不喜欢?”江寒担忧地皱了皱眉,心道:那是你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