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回蓉城
山路就在眼前,这次换我牵了毛驴驼着刘二爷,生怕如来再冒坏水,折腾刘二爷。
出了竹林,踏上山间小道,如来大呼小叫着让刘二爷快看,这下可真真的走出来了。刘二爷趴在驴背上笑逐颜开,对我竖起大拇指。
我心说这刘二爷可真算是倒了血霉,在湖底折了四个同伴,连那鬼地方的正门都没看到,唯一弄到了一块玉牌还叫我给收了。
原本在湖底折戟,算他时运不济。可更倒霉的是他遇上了如来,生生被糊弄的赔了老本。可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念及此处,我到是不好再口口声声叫唤‘刘老头’,在心里默默的换了称呼,就唤他声‘二爷’,也少不了块肉。
山路崎岖,虽然难走,但比起此前咱们走过的路,可算得上是康庄大道了。如来心情大好,毛驴也走得平稳。
刘二爷改趴为骑,坐在毛驴背上摇头晃脑,捏着山羊胡子,甚是悠然自得。
一路行来,不过三四十分钟,就见暮色中,一缕缕炊烟缭缭升腾,鸡鸣狗吠,远近相闻。前行百步,转过一片青葱松林,就见一座座土墙红瓦的房子散落在一片青绿的梯田之间。
乍看之下,竟是有些眼熟,还不待我开口,如来就指着百米开外的一棵巨大的黄桷树,乍乍呼呼的叫开了。
“我靠,转了一圈,咱们又回来了。”
我顺势一看,可不是嘛。那棵黄桷树实在是扎眼,粗大的树干怕是五六个成人也合抱不拢,发达的树冠遮天蔽日,不下百米方圆。枝叶下开满白花,花香四溢。
黄桷村,这就是我们才离开不足十天的黄桷村,这兜兜转转竟是又回来了。见此情形,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恰在此时,一位大姐端了一盆洗脚水,走出了院门。乍一见我们站在她家门口,却是吓了一跳,险没把一盆洗脚水泼过来。
待她看得清楚,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洗脚盆,指了毛驴,说:“哎,你们不是收破烂的嘛,怎么又回来了。”
我记得当时我和如来牵着毛驴上她家收过一口破锅和一双烂凉鞋,这大姐姓郑,挺好客的一人。
如来一听,连忙赔着笑,说咱们在山里迷了路,这转了好些天,才终于走出来。
郑大姐听罢,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们,骂了句两个瓜娃子,青天白日的走还能迷了路。末了一眼看向刘二爷,问我们这是怎么回事,迷路还能捡个爹回来。
我是哭笑不得,想不到这郑大姐还会开玩笑。当下就和她解释一通,只说是在路上碰巧遇上这老人家,看他走得辛苦,再加上咱们收的破烂也丢了,就顺道载他走一程。
郑大姐一听,到是没有多想,不再多问。只连声招呼着说天色已晚,咱们仨不如就在她家歇一晚,粗茶淡饭尚能填饱肚子。
我是连连致谢,拉着毛驴就准备随郑大姐进屋。可如来抓着头皮,看着村口的方向,开口喃喃问郑大姐。
“哎,我说郑大姐,你们村是哪位老爷子喜欢在村口瞎转悠?”
郑大姐泼了洗脚水,正领着咱们进屋,一听之下头也不回的说:“不晓的,这天热,哪个没得事干,跑村口切打望。”
末了,郑大姐又问如来问这干啥。如来就和她说了情由,只说那老人家胡乱指路,害得咱们遭了好大罪。
郑大姐一听,就大笑起来,说咱俩是瓜娃子,这个时候天气热,大清早正是趁着凉快给庄稼除草的时候,不可能有闲人在村口瞎转悠。完了,说我俩不是撞鬼了,就是脑袋让门板给夹了。
我听得好生尴尬,如来讪讪的笑着,不敢再接话,只能赔笑说怕是这几天累坏了,记错了事儿。
随郑大姐进屋,只见她男人孩子正围着桌子吃晚饭,见有客人到访,连忙起身迎接,其间更不忘把俩孩子也叫下了桌子。
郑大姐的男人姓王,皮肤黝黑,身材精瘦,每时每刻都露着笑意,一看就是老实憨厚的庄稼人。
一番客套,我给了郑大姐十块钱,说算是咱们吃饭住宿的钱。可郑大姐一家死活不收,说来者是客,一顿饭吃不穷她家。
盛情难却,我只能道声谢,厚着脸皮上了桌子。郑大姐操持着加了三双碗筷,又打了个鸡蛋汤,算是款待我们。
吃饱喝足,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由王大哥引着,将我们三个安排到两间客房里休息,我和如来一间,刘二爷独享一间。
一进屋,就见郑大姐早已拾掇妥当,被单枕头虽然打了补丁,可都是新近才洗过,散发着皂角洗衣粉的香气。
这几天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只待王大哥走了,我一沾床,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直到日上三竿,郑大姐做好早饭来唤我们起床,这才醒转过来。我穿戴齐整出了屋,左右看看,却不见刘二爷,于是开口问郑大姐。
郑大姐一听,哦了一声说:“你说那老爷子啊,他走了。”
“走了?”
我有些诧异,心说这刘二爷眼睛不好使,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郑大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继续跟我说起这事。
原来她也正自奇怪,今天一大早,天色刚亮,她就起床张罗早饭,一个年轻人就进了屋,说是刘二爷的亲戚,专程来接他的。
当时刘二爷也已起床,见那年轻人来了,跟郑大姐道了谢,让年轻人硬塞了一百块钱给郑大姐当作谢礼,随后才跟着年轻人走了。
我心中更是惊讶,刘二爷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那年轻人哪会是什么狗屁亲戚,只是就是守在山外的同伙。只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我也懒得去想,摇摇头,强压下心中疑惑,返身进屋唤如来起床。
早饭十分丰盛,郑大姐杀了一只大公鸡,一半煮了鸡汤,一半做成了麻辣鸡。想必是郑大姐收了那一百块钱,心里过意不去,这才特意杀鸡给我俩吃。
郑大姐忙活好半天,终于做好了早饭,招呼我们上桌。俩小孩子像谗嘴猫一般看着桌上了鸡肉,却在父母的目光下,不敢乱动筷子。
想必,郑大姐家也不算富有,能吃上一顿鸡肉也是十分奢侈。我和如来看得心疼,把鸡腿一类的好东西都夹两小子碗里,管叫他们吃个饱。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闲话说了不少。饭后,王大哥忙着下地,我和如来也借此机会,千恩万谢告辞离开。
当我们走过村口,却不见当日见到的那老头。我们也没寻那老头,要个解释的想法。只依着郑大姐的指点,赶着毛驴出了村。
我和如来商量着该往哪去,是继续赶着毛驴收破烂,还是另谋他路。如来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心不在焉慢掰着指头算计着。
算来算去,这一个多月吃了不少苦,却没挣几个钱。最后,我们两人都有些泄气,感叹咱们不是干这行的料。
想了半晌,还是我提议不若就此打住,回成都另谋生路。此话一出,正中如来下怀,若是脚也能举起,那他非举上了双手双脚赞成不可。
计议已定,我们找准成都方面,一路前行。在路过下一个村子时,把小毛驴折价三十块卖给了一卖豆腐的老板。如来很是心疼,直骂那老板是奸商。
既已打定主意要回成都,我和如来也就没打算再走回去。在路上拦了去成都的班车,递上二十块钱,那胖胖的售票员大姐才让开车门。
班车走的是大道,花费多半天时就已到了成都。下了车,走出车站,见路边有一卖锅盔的小店,顿觉腹中空空。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走进了店里。
锅盔店老板是个中年秃顶男人,见我俩进店就满脸堆笑的擦着油花花的手,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问我们要几个。
如来不答话,先是伸出两根手指,想了想,又多竖起两根。店老板一见,笑呵呵的叫我俩稍等,这就去帮我们包起来。
等四个大锅盔交到我的手里,如来也忙着从裤裆里掏钱,我只能装作没看到店老板一脸嫌弃的样子。
走出锅盔店,已是华灯初上。我和如来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人抱着两大锅盔,狼吞虎咽吃下肚去。
如来老爹很幸运,被军队扫地出门两年后就平反了,原本上级领导的意思是让他回到军队里当个文职,可如来老爹推脱老了,干脆提前退休,所以就住进了退休干部的集体楼里。
那地方在成都郊区,今晚如来是甭想回得去。我们两人商量着,就让如来先随我回去,在我老爹开的古玩店里住一宿。
我们上了一辆破破烂烂的11路公交车,一人缴了一块钱的车费,晃晃悠悠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古玩店。
可是,当我俩一下车,看到眼前情形,就傻眼了。
隔着马路,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去,就见我二叔被绑的店外的泡桐树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再看古玩店,写了‘品古轩’三个烫金大字的牌扁被人砸成两半,扔在店外。店内乱糟糟人声沸腾,十几人进进出出正往外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