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被引导的假真相

  “杜忠的描述,和现场痕迹、尸体检验结果基本一致,三个被害人被胡蜂杀害后,胡蜂又自己挖出眼珠,割下舌头。而那条棕犬经由小区其他住户辨认,也最后确认,确实是经常出没小区的流浪狗。胡蜂听着自己的眼珠和舌头被狗咀嚼的声音,心理防线最终承受不住,突发心源性猝死。”

  “不过他会这样突发心源性猝死,也从侧面说明,胡蜂此人,是没有精神病倾向的。”

  “所以也就是说,胡蜂是在清醒状态下杀人,自残,最终自己受不了刺激,死于非命。”

  “江队,凶手已经死在现场,除了他的杀人动机成迷,其他的真相,已经尽数浮出水面。”

  江练手指交叠在一起,全程都没有抬起头,他感觉冥冥之中有人在故意引导他,调查出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调查结果,就是犯罪嫌疑人想给到我们的结果,现场一定还有第六个人,他不仅把胡蜂的头浸入盛满水的马桶里,还杀了狗。

  江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们先出去吧。”

  他提起笔在草稿纸上开始推演。

  人证物证俱在,胡蜂杀人的事实,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自己在做了这些后心理防线破碎,把自己也送上了不归路。

  这就代表着这起案件的特殊性,胡蜂先是杀了三个手下,然后自残,被自己吓死,杀人真凶杀完人之后,又自己死在了现场。

  等于这起案件从头到尾就是他一个人的闹剧,直接的杀人证据全部指向了已死之人,连动机在内都很难再追踪,当真陷入了绝境。

  唯一还存在疑点的是在胡蜂猝死后,嘴里被塞上抹布,摁进盛满水的马桶里辱尸。

  这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不废一兵一卒,让他们自相残杀,达成了全灭的目的,只是这还满足不了变态的杀人欲望,还要多此一举得辱尸,这是江练始终想不通的问题。

  是为了追求某种刺激感吗?胡蜂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忍不住鞭尸泄愤?

  洪谦拿着一沓资料,进门就往他办公桌上一拍。

  “江队长,不是已经找到目击证人了嘛,他的关键性证词已经理顺了大部分脉络,怎么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洪谦叼出一根烟,嘴皮子都舍不得多动,几乎是用腹语。

  “要我说啊,把那倒霉蛋的尸体摁马桶里,纯属是什么不上台面的恶趣味,没人会逼你连这都查明白。”

  洪谦嘴欠道。

  “你不会连狗是谁杀的也要查吧?”

  江练拿起他拍在桌子上的文件夹。

  “洪队长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在胡蜂家里搜出来的白|粉数量可观,他怕是个中级分销,本是条很有利用价值的线索,现在人都死光了,想再查来源就更难了。”

  洪谦把烟从嘴里抽出来。

  “盼我点好行不行?咱这的贩毒组织本来就跟泥鳅打游击似的,又脏又滑手,我追在后面逮到的全是泥点子,我容易吗我。”

  他头一昂。

  “喏,你要的都在里边了,整个兴津近一年来的贩毒网络,还有胡蜂及其手下经手的交易。你猜的没错,胡蜂算是一个中级代理商,他从上头拿货,再分发給底下的人分销,不会直接面对终端客户,是条大鱼。”

  江练粗略得翻看了一下,蜘蛛网状的关系网错综复杂,胡蜂竟然都已经排到了核心的位置。

  “胡蜂的上家呢?”

  洪谦苦笑,“江老弟,你这都快赶上张局了,干脆我给你们立个军令状,到时间了还是查不到,我就给你们变戏法,变一个出来呗?”

  “你挖个杀人凶手都困难重重,我要挖的可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体系,哪那么容易啊。现在好了,胡蜂他人都死了,货虽然是缴获了,这条线索也算是断彻底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这些干嘛?和案子有关系吗?”

  江练本意是想查胡蜂的上家,秦漫那天说的话他放在心里,胡蜂冲撞了上阶层的利益,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可既然洪谦这都没查到,那也就没有参考价值了。

  江练很头疼,“我不相信胡蜂会突然发疯。”

  洪谦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你办案心切,可这杜忠既然不是嫌疑人,只是证人,你还这么关着他,是不是不合规矩?”

  江练更是无奈,“不是我要关着他,是他不肯走。”

  “他不肯走?咱们市局的审讯室什么时候成避难所了?”

  江练也没有三头六臂,事事都能伸一手。

  “随他去吧。”

  江练又是翻阅资料分析案情到夜里,犯困了就去洗把脸。

  一开门,深夜寂静的市局走廊里灯光都是半开半关,秦漫就在他的面前,抬着的手保持着要敲门的姿势,迎面撞上他之后,尴尬得缩回去。

  “你怎么还没回去?”

  “你在等我?”

  秦漫没有正面承认,“江队长还是改改这一遇到案件就不眠不休的习惯吧,容易早衰。”

  江练轻笑,“你关心起人来,都这么冲的吗?”

  秦漫更冲了,“你爱听不听。”

  她转身就要走,被江练一把拽回来,摁在怀里轻嗅。

  她的味道很特殊,不甜不浓,寡淡的烟草味融入体香,像是草药香熏出来的一味良药。

  “你的提议我考虑好了,也许,你是对的。”

  “与其让你独自冒险,不如我把你带在身边。”

  秦漫被圈在他怀里,得意提起嘴角,好似料到他会同意。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江练同样歪斜着嘴角,狡黠的目光从她的头顶划过。

  “我听他们说了,胡蜂杀了自己的手下后,又自残,把自己吓死,你是不是还是想从他的社会关系入手,去查他可能得罪的大人物?”

  江练:“如今除了这法子,就只剩下从狗的社会关系入手了。”

  秦漫憋着笑,“看不出来,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讲冷笑话呢。”

  江练放开她,双手插兜的也靠上墙边,面对着她似笑非笑的脸。

  秦漫看出他心中闷闷不乐,拿出烟盒递过来。

  江练看着她的手,“烟并不能解愁。”

  秦漫依然没有缩手,“但它能让你喘口气。”

  江练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从烟盒上划过,犹豫再三还是没动。

  秦漫索性收回,抽出一根来,熟练得点烟,深吸一口,然后并指取下,勾上江练的脖子,把口中的烟渡了过去。

  那是一个带着浓烈味道的吻。

  烟雾散尽,两人都获得了喘息。

  秦漫目不转睛得看着江练的反应,等待着他可能会被烟味呛到出洋相,但是他没有,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不是会抽吗?”

  江练:“会不会和做不做,并不冲突,我还是认为,除非必须,不要去做消耗自己的事。”

  秦漫抬手又抽了一口,“这的确像是你的作风。”

  江练默默吐息,把那股子烟味吐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案子破的越快心越慌,有一种被人推着走的感觉。”

  秦漫的眼神锁死在他的愁容上,体会到他的无力和焦灼。

  “江练,你相信直觉吗?”

  她又自言自语得接着说道。

  “直觉这个东西,会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相信它,抓住了它,有时候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回报,我信过一次,效果还不错。”

  “你要不要也试试?”

  他默不作声。

  秦漫凑近了些,紧贴在他的耳边沉声道。

  “你一定也发现了对不对,这是一场神牌无需动手的狼人杀。”

  “江练,你还记得钱永斌吗?”

  江练眼神微微倾斜过去,暗淡的眼逐渐明朗泛光。

  秦漫侧脸迎上他的目光。

  “我们之前一直都以为,钱永斌是把被利用的刀,但是如果我们把他放在胡蜂的位置上重新审视呢,他不仅是把被利用的刀,也是个要死的人。”

  “钱永斌设计杀害他痛恨的裘大伟等人,和胡蜂对自己人下手,本质意义上是一样。同样的借刀杀人,同样的无需露面,稍作布局就自有人螳臂当车,无声无息之中,所有人都会被铲除干净。”

  “钱永斌也好,胡蜂也好,他们都是狼人牌,都在神牌的死亡名单之列。”

  “而这神通广大的神牌,可是连警方都算计进去了。”

  江练:“可胡蜂不一样,他的死亡是个意外,神牌更想折磨他。”

  秦漫提醒道,“那不是意外,被抛弃的狼人无论从何处被丢弃,最后都会死。哪怕他像钱永斌一样侥幸活下来,也会像钱永斌一样被警方抓获,付出代价,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布局者不会在意棋子的感受,江练,就连你,现在也是那个人手上的一枚棋子,你的所有调查都在往他预设的方向走,你还要这样走下去吗?”

  “我既相信所有犯下的罪行都会有迹可循,也相信上天赋予人的直觉指引,就像我选择相信你一样。”

  秦漫手上的那根细烟散发出淡淡的烟草香,缭绕在他们身边。

  “江练,谨慎对待出现的任何一个可疑人物,他可能是警方眼里的嫌疑人,但同时也会是幕后黑手的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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