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进入第一个试炼场景,请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成功存活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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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溪想,大概是因为已经死了的缘故,她现在看哪里都是一片白茫茫,在这本来就到处苍白的医院里,她的眼前更是没有任何色彩。只除了,那个正趴在手术台上哭的肝肠寸断的中年女子。
医生面露哀伤的对所有人通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一句话下去,就引出了手术室外面不多的人眼中的泪。
“小溪姐姐!”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通红了眼眶,看着手术室里那躺在手术台上,胸口已经没有起伏的姑娘,哭着叫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光。
“念念!念念!”旁边的人拉住她,眼泪流得更凶了。
外面乱成一团,凉溪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只看着那个趴在她身边的中年女子,听着她一声声不停的唤小溪啊小溪呀,心里觉得酸楚。她真想过去拍拍她的背,她真想睁开眼睛告诉她自己没事,她真想开口劝慰她别再为自己哭了……可惜她都做不到。人死不能复生,她现在,应当只是一个可能下一秒就会消散的魂灵了吧。
她在这手术台前不知道已经唤了多少声了,可凉溪这个死丫头,她还是不给半点回应。她向来安静少言,却也从未曾这样安静过!
死丫头!臭丫头!孽障丫头!倒是起来跟她说句话呀!
满心的难受酸涩,压得那中年女子连气都有些上不来。她泪水模糊的眼几乎是瞪着手术台上的姑娘,突然啪地一下,她的手重重打在了凉溪的手上。
“谁准许你死的?阿姨是怎么教你的?啊?怎么能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是谁把你拉扯大的?你个死丫头就不想想我吗?你起来呀!小溪你起来呀……”
那一只手的手腕上,有一处即便已经缝合,但看着依旧相当可怖的伤口。中年女子双手颤抖着不敢碰触那伤口,一想起医生说的话,她的眼泪越发汹涌。
凉溪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那其实是她自己弄出来的。最小型号的那种水果刀,为了保证失血过多彻底死掉,她拿着刀,两只手藏在被子里面,花了至少有半个小时,几乎磨断了自己的整个手腕……过程真的很疼,但是她不后悔,她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她当然知道安乐死更好,可是没有人同意。郭阿姨甚至说,如果她要安乐死,那她就在她前面试一试这种死法。郭阿姨这种话都撇出来了,她哪里还敢啊?
她也知道,跳楼虽然死相难看,但至少干脆,不至于受罪。可是她的病房在三楼,跳下去不会百分百摔死的。
她想过了很多死法,最后还是拿起了水果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她算好了时间,不会被护士提早发现。她把手藏在被子里,等到血透出被子,染透床单,等邻床病友发现,肯定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定会一次就死的透透的,这样,郭阿姨他们就再也不用为她的心脏病犯愁了!小念也不用日夜担心,她会抢走她妈妈的心脏。
其实那天,她一直想跟小念说,她完全没必要担忧,小溪姐姐不会要郭阿姨的心脏的,再合适她也不会要。可惜她没能够插上嘴,心软的小丫头,噼里啪啦地跟她说了那么多之后,一眼都没敢看她就哭着跑走了。
不过那也没关系,没法用嘴巴告诉她,就用行动告诉她。
她从小被父母遗弃,如果不是被郭阿姨捡回孤儿院,恐怕早十几年前就已经是一缕孤魂了。她真的很感激郭阿姨,尽力的给了她一个还有笑声和阳光的童年,还培养她完成了学业。
只可恨她没有用,白白活到二十岁,不仅没有报答到郭阿姨半分,还要得这该死的病!还要她继续花钱,继续操心,甚至还要她把自己的一颗心脏都掏出来换给她!
她绝对不要!
跟失血过多的时候浑身的那种冷和痛差不多,凉溪又开始觉得冷了。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那种冷意,大抵是彻底消亡之前的预兆,让她本能的有些颤抖。
不过,虽然要永远告别这个世界,但凉溪却由衷地觉得高兴。
她只不过是一个孤儿,没有什么朋友,更加没有亲人,没有多少人需要她,可是郭阿姨不一样。整个孤儿院里面的所有孩子都喜欢她,都把她当妈妈一样敬爱,他们不能失去她;小念还小,也不能失去她;还有她,也不愿意失去她呀!
她从小到大每一次许愿,都是盼望她的郭阿姨可以好人一生平安,无病无灾,幸福快乐的活到一百岁,然后安心去她的天堂。那样善良的人,她不应该早死。如果她的生存必须要以郭阿姨的死亡来换的话,那她宁可不要活着!
幸好现在,郭阿姨永远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心脏换给她了。虽然她自杀肯定会让她伤心,但,就让她任性一回,把这当作她唯一自以为的报答吧!
从那无法形容的最深处传来的冷意,越来越让人无法抵挡。手术室外面的人看不见了,手术台看不见了,到最后,终于连她最敬爱的郭阿姨也看不见了。凉溪的眼前,慢慢幻化成了一片茫茫的白,然后渐渐有丝丝点点的灰黑从那白色底下透出来,迅速染遍了她的世界。
意识渐渐模糊,凉溪的心中一片平静,在她彻底要归入那一片黑暗中的时候,她的耳朵,格外清晰的听到了一个声音。
“正在进入第一个试炼场景,请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成功存活三个月。”
这是一个女人在说话,声音冰冷,一板一眼。
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她现在难道不是死了吗?难道当一个鬼,当一个没有意识到处漂流,甚至能否存在都不一定的灵魂,还需要为自己的“生命”费心?
凉溪来不及考虑更多,她的眼前就有一团光,越来越亮。等她的灵魂彻底没入那光团之中后,她听到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颤抖,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