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那个男孩(二十九)
“现在,你的话说完了吗?”
凉溪谢过人家的赞美,问道。
南彬走上一级台阶,又走上一级。他的确是高,比凉溪低了一个台阶,他还是能微微垂眼去看人。
“还没有。还想跟孔小姐问一问。”
似乎爱极了凉溪纤细的脖颈,南彬一直盯着她的领口、锁骨、脖子这些地方,眼睛眨也不眨,道。
“当时新闻出了那么多,说孔小姐的父母亲自上虹山,到长虹道观里为你求来了一枚玉玦。我从小便对长虹道观极为向往,爱收集些从观里流传出来的宝物。孔小姐身上的玉玦,据说是豆观主亲赠的。我在网上从来没搜到过图片,今天想要亲眼见一见。”
“不知孔小姐能不能拿出来,让我一饱眼福?”
还真像是来抢东西的。
凉溪向后退了有三四厘米,脚跟踢在台阶上,登时有一种无处可退的感觉。南彬发现了她的退却,勾唇一笑,也往前挪了三厘米。
“我将那个放在家里了,一般不会戴的。”
南彬大为不赞同,拧眉道:“那可是孔小姐的父母上山求来的。豆观主的脾气有些怪,那枚玉玦,他们二人定是花费了很大功夫才拿到手。一直听说孔小姐是最孝顺的,这种宝物,无论如何都要戴着才行啊!”
说完,南彬神色一改,笑道:“好了,知道孔小姐是在诓我呢!快点拿出来吧。”
她现在到哪里去找那劳什子的玉玦?那玩意儿搁在家里,搞不好盒子上灰都落满了。
“我真没戴。”
“嗨!孔小姐要是这样小气的话,我就亲自动手找了。”
南彬说了就做,拉开凉溪的校服拉链,慢条斯理地解她衬衫上的扣子。
指甲盖大的珍珠扣密密的一排,南彬却很有耐心。解了三四颗,见凉溪脖子上的确没戴任何饰品,他也不觉得是冤枉了人家,指节在凉溪的肌肤上划了划,他“啧啧”两声。
凉溪的声音发颤:“你到底是谁?”
她再没有退过一步,但看起来只像吓呆了。
南彬一乐,不由叹道:“果然是大家小姐,这时候还要讲静雅端庄。我是谁,孔小姐不妨猜一猜。”
“我从没有见过你,也从不认识你,你到底为什么要……”
将衬衫的下摆从裤子里缓缓抽出来,南彬手环在凉溪腰上,不轻不重捏了一把。见凉溪面上滚下泪来,他倒是怜香惜玉,连忙将那两滴泪擦干。捧着凉溪这张能让没见过世面的人眩晕的脸,又咂巴着嘴叹道。
“孔小姐是真聪明。自己丢了那玉玦也就算了,你是什么身份的人,干嘛还要去招惹潘木呢?在医院里躺了半年还学不乖,人再美也不能这么任……”
……
“他三叔这礼拜好多了。见着你们几个呀,肯定高兴!”
“严严这几年不见,高了也俊了,一会儿可要让你三叔好好看看。你们时间长没见,也一块多说说……啊啊啊!!”
几个人提着果篮,不知要去哪间病房探望。四五个人一起上楼梯,边走边笑着说。话最多的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有体重当底子在,她的一声尖叫,因为太近,几乎刺破了凉溪的耳膜。
就在身边,仿佛是有一片隐形的布料失去了效用。在布料另一面藏着的两个人,突然显露出身形来。那位中年妇女吓得一个倒仰,肥胖的身子撞在楼梯栏杆上,腰向后弯折,几乎要从扶手上方倒翻过去。
在她身后跟着走的几个年轻男女也是叫的叫,退的退,完全反应不及。一个个张大嘴,瞠目结舌地看着从楼梯上蜿蜒而下的鲜红。
直播间里。
“唉……”一群人扫兴地叹气,“走了走了,没得看了!楼上老哥打脸了吧?什么不好对付,这也太自大了,当乱码是小绵羊呢!”
在他们的眼前,南彬眼珠爆凸,脸上红的仿佛皮肤下面全是血。视线向下,此人下半身很尴尬的位置,一柄便携的手指尖刀,已经连根都没进去。
鲜血混合着疑问的黄色液体,顺着楼梯淌,此时却无人记得捂鼻。
一刀刺出去,没有失手。凉溪一颗心落到肚子里,便身体发抖,腿发软起来。她视线一秒也不敢从面前竟然没有喊叫,只是粗喘着气,眼珠子快要飞出来的男生脸上离开。向后一退,脚跟再次踢到楼梯,她腿一软,就那么坐倒了。
目击者们的尖叫声已经停下,他们耳边只有南彬的粗喘声。凉溪软倒,一只搁在膝盖上,一只落在楼梯上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时,一个男生才指着凉溪叫道。
“孔筱!她是孔筱!”
原来旁边一直在走着人,只是看不见他们罢了。她就说在中心医院的楼梯上,怎么那么长时间都不经过一个人。
被认出来了,凉溪才记得抖抖索索地把衬衫揽回来。她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南彬瞪着这张会令野兽都怜惜的脸,被疼痛撕扯到断片的脑子,什么也不能想。
他今天……他今天……他今天只是来……在医院拿件东西的而已。别的事,不过有兴致就做了。
怎么会……
凉溪裹紧了校服,手软脚软地向上爬了两级台阶后,忽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留下挨了一刀的和一群本是来探病的人。
他们看不见她后,凉溪的神色立刻就淡了些。坐上电梯下楼,凉溪直奔柳父的病房,门却推不开。
“阿木!晴晴!你们在里面吗?帮我开门!”
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凉溪的脸色顿时黑成锅底。
柳晴在轻声哭,听到她叫门后哭声大了些。但凉溪更关注潘木,病房里的声音听着实在不大对劲,像是……像是……
她不适合做执法人员!她刚来就应该宰了这两个人的!一个暗恋她,轻轻松松就能杀了。另一个拖到女厕所里,背后两刀的事情。
现在是怎么回事?凉溪抓狂地想。
他们两个不是在病房里谈情说爱啊!他们是在里头造bug啊!
一边敲门,凉溪一边拿出了电话。她在门外拨号,病房里头的铃声她都听得见,但是没人接。凉溪挂掉,又给孔父打了过去。
电话刚通,病房里,柳晴哭道:“筱筱,救……救我!救救我!”
捂住发痛的头,接电话的是新的女秘书。见是她的号,声音甜腻腻间带着讨好。
“毛姐,把电话转给我爸!”凉溪懒得与她客套,几秒钟后泫然欲泣道,“爸爸……”
吸吸鼻子,凉溪继续道:“我现在在中心医院。有人想欺负我,我……我捅了他一刀……”
孔父手中的咖啡洒到桌上,他听见的是啥?
“爸爸,你快点过来好不好?实在不行,你让吴叔叔他们过来。我很怕,现在应该已经有人报警了。”
凉溪抽抽搭搭地没说明白,电话挂了之后,孔父还在蒙圈状态。
医院里,楼梯那边已经乱起来了。
凉溪拉住一个从旁边病房里出来的年轻男人,阻止了他去看热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大额纸币,先给了他一半,道。
“先生,麻烦您到外面药店,帮我买一盒避孕药好吗?这些钱给您,等药买回来之后,这一半也给您。真的麻烦您了,我现在走不开……”
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张嘴就是避孕。男人下意识地皱眉,但注意力很快就被红彤彤的纸币和凉溪的面孔分散开。
“你,你是……”
“是,我是……麻烦您快去快回好吗?真的谢谢您了!”
把钱硬塞到男人手中,凉溪继续敲门。病房里面有沉闷的击打声,还有鞋子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的声音,否则,凉溪早就跑开去找钥匙了。
“晴晴!晴晴!”
楼梯那边一堆人呼啦啦地往上跑,凉溪着急地又抓住门把手一压,病房门应声而开。
凉溪一推门,感到门后面有什么阻碍。她索性连肩膀连身体都用上,挤开了一条缝钻进去。
听着声音,凉溪基本上也构想出画面了。可是,总没有亲眼看到的时候这样,怵目惊心。
柳晴半跪在门后,衣服穿着,鞋子穿着,裤子却不见了。潘木爬在她身上,已经满头满脸的血,却仍然像一头发情了以后就忽略了世界的野兽,只记得最原始的动作。
凉溪把心里所有的愤懑全都融进了椅子里,拎起来一挥,潘木终于应声而倒。
将他踢到一边,凉溪半跪在柳晴身侧。没两秒钟,她又起身去拿柳晴的校裤,帮她穿上。
柳晴只是失了魂一样的流泪,凉溪盯着她爬满了泪痕的脸,想问南彬有没有来过,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孔小姐?”
那人果然很快,并且还很厚道,药买了不止一种。凉溪拉开一条门缝,把钱递出去,把药拿进来,连声道谢。
外头乱成一团,柳父的病房里却诡异的寂静。
凉溪将那些药盒子挨个儿扫了眼,选了一种,也顾不得看里头的详细说明书,取了一颗就塞到了柳晴嘴巴里。
太苦了!
柳晴的眼睛动起来,看见凉溪手中药盒子上的字样——紧急避孕。她忽然一股子委屈浓烈的要立马从胸口冲出去。张着嘴呼吸,柳晴大哭着,无声无息。
倒了一杯水给柳晴,见她边喝边哭,一口水没下肚就咳起来,凉溪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平复下来。
“晴晴,你放心,你不会就这么白白受欺负的。我,我一定帮你找回公道。这家伙……”
姑娘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凉溪说得火气上来,有心想再起身去踢一脚潘木,却被拼命摇着头的柳晴拉住了。
柳晴抱住她一条手臂只是个摇头,凉溪看着她哭红的眼,心头也是难过又气愤。
居然可以!可以这么……
潘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柳父还在病床上躺着!
凉溪越想越觉得脑子像要裂开,她现在想原地爆炸!
“不要……不要筱筱!”
柳晴脸埋在凉溪的手臂上,哭求道:“我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你就当……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好吗?”
“那怎么行?你……你都被……”
“筱筱,你不能告诉别人!”柳晴痛苦万分,简直不懂最近这几个月到底怎么了,“要是大家都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那……那就这么放过这个混蛋?”
“不是的,不是他!”柳晴又开始摇头,说完却觉得不对,怎么不是潘木?
“不……”
不知道她要否认什么,凉溪只见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双腿发抖着紧紧蜷起。
“筱筱,你出去了之后他都好好的。后面进来了一个穿校服的学生,他拿走了我爸爸的坠子。我问他是谁,为什么要抢东西。我想拦住他,把爸爸的坠子拿回来。他就在……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然后……”
然后潘木就被拍成个动物了。
……
终于从柳晴的口中知道了她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凉溪脑中突然闪现出方娜的脸。
医院楼梯上的混乱已经结束,南彬被送进了手术室,几个目击者报了警之后不知所措,一群去瞧过热闹的护士口中兴奋地议论着。警察都来了,她们的八卦之火还没有熄灭。
南彬某些地方是没法治了。凉溪豁出去不给机会的一刀,让大夫也难免咋舌。此人生命力顽强,在手术室里就嚷嚷着要让凉溪去坐牢,罪名便是故意伤害。
警察很快在柳父的病房里找到了凉溪,却不能如南彬的愿,他们对凉溪板着脸的时间并不多。
潘木已经穿好了衣服,趴倒睡着。柳晴只是眼眶红红的,看不出什么异样。警察没管病房里其余的人,请凉溪出去了。
南彬处理完了伤口,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他面色惨白,在走廊里便开始与凉溪对峙。
“我路走的好好的,这女的就和疯了一样……他们都是我的人证!”
凉溪扫一眼那几个眼神呆滞的目击者,懒得听他们作证了。
早知道人家可以掌控别人的嘴巴,她还费那劲演什么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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