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冻死者们
东西吃过了，茶也好好喝过了，该谈正事了。
“从约两周前开始，在我们组的地盘里，出现了怪事。”十文字道陇平静地对晴司述说，“有人……冻死了。”
“冻死？”晴司微微皱眉。
现在是深秋季节，两周前的话，也就算是刚刚进入深秋吧，那个时候的气温，怎么看也没到会冻死人的程度。
除非是混得非常惨的流浪汉，碰上非常糟糕的恶劣天气，又非常不巧地身体不好……
总之，这应该不是正常事态。
“是的，冻死，就在街道的角落里。”道陇说道，举手拍了三下巴掌。
一个西装大汉走进房间，先低头鞠躬行礼，然后将一个信封放到桌面上，就退了出去。
……门外到底站了多少人？晴司瞬间有点好奇。
不过眼下还是先看信封吧。
十文字道陇从信封里取出一叠照片，拿出上面第一张，缓缓摆在晴司眼前。
照片上是一个身穿前卫夹克和牛仔裤，发型挺杀马特的青年，以蜷缩成虾子般的姿势缩在小巷的角落里，紧紧地抱住自己，脸庞惨白，眼睛瞪大，表情无比地惊恐。
“这就是第一个发现的，想必您也能看出，他并不是无处可去的流浪者，也不是身体虚弱的老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品行恶劣的混混而已。”道陇说道。
从黑道老大口中说出的“品行恶劣”，听起来有点微妙啊……
“没错，怎么看都不像是应该在街头冻死的那种人。”晴司点点头。
“但是，他真的就是冻死的……我们的人因为某些事情要找他，结果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状态，浑身僵硬而且冰冷，就跟变成了冰块一样。”道陇平静地说道。
“部下报告上来，因为觉得事情诡异，所以我判断最好不要多管，就匿名报告了警察。”
“后来，根据从警察局内部的情报得知，这个诡异的尸体，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没有调查，没有任何深究，就这么拉去火化掉了。”
晴司皱眉。
“死者的家属呢？”
“不知道。这家伙是一年前从外面来到这里混的，没人关心他的过去和家属，他也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友人……是属于死了也没什么关系的渣滓。”道陇平静地道。
渣滓……这个词在黑道老大说来没有任何鄙夷的意思，纯粹就是说出事实而已——死了也没人理会的，对于他人没什么价值的存在。
这种人在社会上，其实出乎一般人意料地多。
晴司在前世，也多少了解到这方面的阴暗，所以不会在这个时候大惊小怪。
而在十文字道陇看来，这显然是少年具备那方面的见识，想必是从家族里学到的吧。
“这仅仅是第一个。”道陇接着说道，又取出第二张照片，摆放到少年面前。
这一张照片更诡异了，一个头发凌乱，满脸胡渣，浑身几乎赤裸的大叔，整个人贴在一面墙上，呈现“大”字型，脸庞同样满是惊恐，牙关紧咬。
“这是第二个……我们的人同样因为某件事要找他，结果找到他，发现他就是这个状态，跟第一个人一样是冻死，浑身僵硬冰冷，血肉皮肤跟墙壁冻在了一起，像被焊在上面一样。”道陇平静地说道。
晴司摸了摸下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也是……”
“渣滓，一个隐藏的通缉犯，同样是死了也没人在意的家伙。”
“跟上一个一样啊……同样的身份，同样的死法……”
十文字道陇点点头，默默地，把剩下的照片也一一摆出来。
总共五个人，五具尸体，死状各有不同，但都是满脸惊恐，姿态诡异。
“这是我们目前发现的所有……他们全都是渣滓，全都是冻死，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如果不是我们的人特意要寻找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道陇说道。
“你们为什么要找他们？”晴司问道。
“因为……一种‘药品’。”道陇微微低头。
晴司抬了抬眉毛。
黑道要找的“药品”……肯定就是那种东西了吧。
“这种‘药品’……是由他们出售的？并且‘质量’挺好，或者‘价格’比较低？”
道陇沉默。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
“这种‘药品’，我们的人没能拿到实物，但根据描述，显得很有些古怪。”
“它是介于固态与液体之间，软绵绵的一小团东西，放在手掌上的话会自行微微抖动。”
“直接服用之后，会感觉它在胃里动起来，之后感觉全身发热，然后……就好像去了另一个世界。”
“旁观的话，会看到服用者有约一小时的时间像是死了一样，呼吸极度微弱，身体温度也降得很低，但之后能清醒过来，再过半小时即可恢复如常。”
晴司皱眉。
“你们……从来没见过这种‘药品’？”
“是的，从来没有。”道陇非常肯定地回答，“这种东西出现在我们的地盘上，我们当然是要查清楚的。”
“但是你们找到的出售者，全死了，而且都是这种诡异的死法。”
“没错，对他们生前住处的搜索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线索断得很彻底。”
“警察方面对此视而不见？”
“是的，所有尸体都被漠视了，没有任何形式的调查，就被火化掉。”
“他们生前是以什么价格出售这种东西的？又出售给什么人？”
“他们以一般‘药品’三分之一的价格，出售给年轻人……准确一点说，应该是二十五岁以下的人群。”
场面陷入沉默。
“这件事古怪的地方太多，警察方面又是漠视，所以你们想到，可能跟‘那边’有关？”晴司平静地道。
道陇点点头。
“这是我最后能想到的可能性了……所以，我迫切地想要从‘那边’的大人处知道，我们这里……我们十文组的地盘，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
这位黑道老大叹了一声。
“能让警察都沉默的事件，并不是我们这些阴影中的人群所能碰触的吧。”
“但是……就算是迂腐也好，就算是顽固也好，我觉得，我们既然在这一片土地上讨生活，就必须要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只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才能设法，保护好自身，以及想要保护的……一切！”
“春田大人……我们是黑道，我们是在上面的大人们看来，微不足道的渺小存在，但正如蝼蚁也有拼死遵从的秩序，我们也有自己的尊严，和不可退让的事物。”
十文字道陇缓缓说完，然后再一次，正坐着后退，对面前的少年，行伏地大礼。
“在此，诚恳地请求您……指明迷雾。”
晴司：“…………”
就算你求我，可我也不知道啊大叔！！
面无表情的晴司内心，已经是冒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