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扯呼漫雪(一)
号角长鸣,方斩瞧着前方已然如此,转身和手下的侍卫叮咛几句。
黑甲兵列阵东西,杀戮的气势又莫名提起。
尖阵交合,矩阵归圆。
一道道烈火滚石,随着阵中站起高出两个人的山猿,从万人阵中频频滚出。
战局迅速的变化,图满沧踱步城墙之间,尽收眼底。
将士百千,万万之众,浩浩荡荡!
“呼——”他长叹一口气,“真是多少年不见如此阵仗了!”
雪花挑落剑尖,凝霜刀柄之上,凌飞的血侵入衣甲。
战阵循环摆开,滚石波及的范围被迅速降了下来。
杂乱的声音回绕耳廓,平安冷静异常,侧听感受刀兵之间的盲点。
方寸之间,更有长龙贯阵,一字直捣,趁着缝隙直击黑甲众军露出的缺口。
此时,铁门寒阙十里之内。
擂锤震耳,手轰爆音传遍全军。
战局再次血气喷张,图满沧目观前方,挥手一鼓作气,协调左右两军攻势。
迎面,黑甲兵分川合流,横贯三开矩形阵列。
其后,鸟喙甲兵鸣声嘶哑,在原地手作爪状,胡乱挥舞一通迟迟不上前一步,似乎在等待着敕命的指令。
平安随军策马,推进几里。
日轮攀升,云峰透过光的缝隙。
两军对垒,中间分出一条隆起的坑洼不平的界限。
息鼓断喝,风卷迷天。
平安指挥左右两军,开扇散开,犹若一群猛虎下山,白鹤一展双翅!
中军先锋开路,起势又宛如悬箭在弦,一触即发。
马蹄拽步,平安骑着马从千军百骑中来,驻足阵列之前气定神闲。
黑甲全军,一眼望去!
很明显,各有勇猛得力的三个参将司职其守,镇守在阵地前方。向上直听命于方斩。
中部兵士的将领,曲恪走马阵前,一眼看去身壮如牛,面如凶狼,负手玄石双锤。
顺着号角声,他重如红枣的双眼,暗藏心机城府,“杀!”
一字,稳如坠石。
刹那间威慑四下,仿佛担住了手下的胆量。
平安立于身前,众军士望着这个气势凶悍诡异的年轻将领,目光坚定似乎只有臣服。
天地相连,硕大的原野板块,黑甲兵的黑色占据一角。
全局纵观,一切的胜败发出最后的预示!
当平安轻然摆动手指,一排排士卒往前几步,脚步一踏震得染血的雪块崩散如土。
一道龙轲飞涧,狂刀风浪十里。
随即,曲恪身后不远,战车之上,方斩手舞黝黑的魁虎大刀,跃身皮鞍覆甲的马背上。
一望而来,只见士气虽然依旧高涨,但是似乎也是外厉内荏。
死伤之数不计,雪瀑千里,红血趟去。
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有几分叹惋和感伤。
山丘枯枝摇曳,血迹孤行,争霸生死之心是否会有一丝动摇。
悲壮的美,却是在灾难深处。
刀兵的开场,也难不以胜败交付,方斩看着减少小半的士卒,又看了看日落西山,寒彻肺腑的感觉让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
这样的战局已经够了,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撤!”
“驾!”
平安微微诧异,目送黑白画中,那一人一马扬尘而去,又如猛虎隐势!
城楼之上的图满沧不觉大喜,但转念间皱起眉头,又露出一分失望。
一旁,李明长转身下楼,大抵是回了房间。
夜抚笙歌,乐舞向晚,城中的百姓已然想早点结束战争。
庆功宴上,图满沧的所在摆开家禽百味,小地方的陈年佳酿。
地图丈量,三尺之间泾渭分明。
分叉阡陌,平安只是一眼,便记在脑中。
“菜来了!”
酒席蹉跎,笑谈不让。
“太好了!”
“此次一战,肖将军算是一挫敌军,看着他们逃之夭夭的架势,不得思索一番到底还打不打!”
“哈哈哈哈!”
“着实大喜,这次肖将军可是决策有度,若再犯,有他足以保卫寸寸战线!”
高声大颂间,众人赞许的目光看向平安。
图满沧不吝辞色,“好啊,这次肖小弟一展头角,圣皇陛下说这小子行,我还不信。以前确实是屈了你这个奇才!”
“惭愧!”平安淡然拱手回应,“一身胜败,将士血染,不敢称大!”
“也是感谢主帅,听得小子几句!”
“哈哈哈!”李明长笑道,“说的是啊,这军功都是你小子抢来的,年轻人就该你这样!”
“敢说敢干!实在的说,见你那是恨不得年岁相逢!”
“相见恨晚!”
接着,图满沧举起酒樽,又说道:“回去定要给你请功!”
酒樽转了一圈,“此次反贼败退,堪称一胜!”
“实时的信报,早已呈上,估计圣皇陛下已经看过!”
“诸君,让我们明日一鼓作气,干翻方斩的老营!”
“今晚微醺便可,切勿贪大喜功,城防更不能懈怠!”图满沧说罢,酒樽摆回指向平安。
平安正身颔首,姿态静如龙盘地据,朝向前头不落旁处。
惟看几分,图满沧感觉到,平安不似以前那般,多了一种势贯四下的霸道。
迟疑一会,众人酒映残光,看向图满沧!
图满沧大手一挥,再次说道:“哈哈!诸位共心勉力!喝!”
“喝!”李明长应和。
众人跟着饮酒下肚,好好吃上几口可口的饭菜。
山岚夜色,青青幽若,林层掩映的营寨之内。
华声空落,一片沉寂。
看着火把映暖,残风斯斯,不如说是有一种别样的死气沉沉。
一缕寒气斜挂北朔,平安坐抚城墙头,黑白描画出一处突兀的凹凸,露出鱼腹一片黑的幽光。
此时,图计摇摇晃晃走在墙边,迎面吹着寒凉,散散全身的酒气。
“你——”
“哈哈!”
图计瞧见平安,仰面苦笑!
平安扭头,问道:“那个地方,为何处?”
图计当场懵掉,酒意全消,眨巴着眼睛,“真是你!”
脑袋摇晃,说着他顺着平安的手指看向北边远处那个地方。
“啥呀!”
“三峡九岭……”
图计刚想说下去,转念一想,立即撸起袍袖,“你!干什么?你在指示我?比划我?”
“你——”
“服你是一回事,但是这可就是另外的事!”
“我告诉你,不要比划我!”
“嗝!”
平安赶忙转头,拂袖扇了扇风。
须发飘动,衣袍绒衣,温润如玉!
图计眼前昏蒙蒙的,借着冷辉映雪,愣住了神。
突然,他大骂,“嘛的!”
“你——”
平安侧目对看,“三峡九岭,是不是天堑飞檐之处!”
“地势凶险,难以横渡,却也是……”
图计被说的一脸迷离,“是啊!”
“哎!哎!”
他一转头,四处张望,平安已然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