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苏墨弦,我想听的时候你再说给我听,好吗?”

  苏墨弦眼中原本下一刻就要溢出来的柔情刹那凝滞下去,一双眼睛里再次只剩下无尽的沉黑色,如同化不开的墨。

  倾城只当他的沉默是答应了,便要放开他。

  刚刚松了手,腰上却忽地重重一紧,苏墨弦用力扣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按回自己怀中,用力之大,近乎带着狠意。

  倾城的腰上尽是他手心里的炙热的感觉,脸贴着他胸口的地方有些疼。

  苏墨弦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根,嗓音带着克制的绝望,“好,你想听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什么都说给你听。”

  倾城的唇角翘了翘,没说话。

  ……

  晚上的时候,苏墨弦抱着她缠绵得尤其的细致深入。

  倾城被他弄得浑身滚烫又酥.软无力,她微微睁开眼睛,清楚地看到他暗黑色的眸子里毫不掩藏和克制的火苗,仿佛要将她熔了一并放到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这几日,苏墨弦一直顾及着她,不知是顾及她的身还是她的心,他会抱着她缠绵亲密,也毫不介意让她感觉到他的沉迷和无法克制,但到底最后一步,他坚守住了。

  然而此刻,倾城从他的眼睛里看懂,今夜,他不想就这么结束。

  倾城静静凝着他,而后,轻轻抬起身子,用力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这是一个默许的动作。

  然而,男人有力而蓄势待发的身体却是几不可察的僵硬,而后,身体里的热情渐渐散去。

  半晌,他轻轻将她放开,如同过去几日一般,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他哑声道:“睡吧。”

  倾城红着脸,藕臂环过他的腰,头亲昵枕在他的怀中,轻轻闭上眼。

  苏墨弦静静凝着她,眼中的情绪全掩藏在无尽的墨色里。

  两人就这么相拥躺着,似最深情相爱的爱人,缱绻夜中,肌肤相亲,缠绵悱恻。

  不久,倾城便睡了过去,她睡着的时候,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紧得似乎生怕将他放松了丝毫似的。

  苏墨弦却无比清醒,他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眉眼,与他动作的眷恋和温柔全然不同,此刻,他的眼底全是无尽的落寞和绝望。

  过了好久好久,似乎他终于将她碰触够了,他的唇角浅浅弯了弯。他覆掌到她的手上,想要将她的手分开。

  她睡梦中似乎也极为警觉,他一碰触到她,她便更用力地抱紧他。

  看起来似乎是深情万千,苏墨弦此刻却如被万箭穿心。

  他一寸寸的试探,又用着无穷无尽的耐心安抚她的手,不过小小一个让她放手的动作,他竟足足做了一个时辰之久。

  终于,他将她用力缠着的手松开了,没有惊动熟睡的她丝毫。

  此时的她还保持着惯有的动作,双手软哒哒的落在他的腰上。

  苏墨弦只觉心口一阵阵的剧痛上来,分明没有受伤,他却不知那种蚀骨的痛是从哪里来的。他又这么静静凝了她许久,终于,他眼中掠过残忍,那是对自己的残忍,残忍中带着对痛苦的了悟。

  他缓缓俯下身,去寻她的唇。

  他的气息刚刚靠近,便见睡梦中的倾城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虽然极为轻浅,几不可察。然而他一直注视着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更重要的是,他太了解她了。

  他的吻眼见就要落在她的唇上,她终于重重皱了皱眉,而后,忽然翻了个身,便躲到了墙角的位置。

  她只将自己凉薄的背影留给他。

  苏墨弦抬手,大掌掩去大半张脸,也掩住了眼睛里所有的情绪。

  ……

  倾城第二日醒来时,苏墨弦已不在床上。

  她猛然惊坐而起,眼底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

  这几日,她醒来时,苏墨弦必定还在床上。他不去上朝,之前遇刺,腿上的伤倒是个好理由。

  而更重要的是,一如苏墨弦之前似无奈似得意地对她说的那般,“你抱太紧,我怎么起床?”

  彼时,她只是垂着头,羞羞怯怯地笑。

  那么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倾城连忙下床,她一身中衣,满头青丝,白衣黑发,仍旧还是那倾城的姿色。

  房间里没有苏墨弦,这时,忆昔的声音却从外面传来,“公主起身了?奴婢打了水,可是现在进来伺候?”

  倾城抿了抿唇,淡淡应了一声,“进来吧。”

  忆昔伺候了倾城洗漱,之后便尽心地为她更衣梳妆。倾城坐在梳妆台前,轻轻阖着眸子。

  眼前是明晃晃的铜镜,苏墨弦原本要将这东西撤走,是倾城将他阻拦了,任它就这么放在这里。只是她坐在这东西面前的时候,却也多半阖着眸子,不过偶尔还是会睁眼看两眼。

  她似乎在努力地适应和接受,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都是极好,仿佛她真的在学着慢慢放下。

  忆昔一面梳妆,一面和她说起了过去冷宫中的趣事。温柔娴静的姑姑,秀外慧中又无所不知,真是个让人着迷的女子。

  倾城淡淡将她打断,问:“王爷呢?”

  其实这是她最在意的事,往日他都会陪着她,怎么今天不在?

  昨晚她怎么就放手了呢?

  真是坏事。

  忆昔道:“王爷看起来似乎有要事,天没亮就去了药房呢。”

  “药房?”倾城眸光微动。

  “是啊。”忆昔笑道,“王爷心情不错,像是那里面有多好的东西等着他呢,亟不可待地就去了。”

  倾城没再说什么。

  半晌,她忽然道:“你一会儿寻个借口将林淑儿赶出去。”

  忆昔愣了愣。

  虽然苏墨弦有意安排,如今林淑儿和忆昔同在主院伺候,忆昔更直接成了林淑儿顶头上的人,林淑儿就如此狼狈地被所有人踩在了脚底下,但要将林淑儿赶出睿王府,却也不是忆昔能办到的啊。

  倾城见她迟疑,淡淡解释道:“不是让你将她永远赶出去,只是今日罢了。寻个借口,让她在外忙碌奔波一整日就好。她么,她本就该在睿王府里,就该留在苏墨弦身边,我怎么舍得让她离开呢?”

  倾城缓缓念着最后一句话时,唇角有着轻轻的笑意,然而那笑意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忆昔从镜子里看到,心头有微微异样的感觉,却只当倾城是在不高兴林淑儿的存在,女人吃醋了就爱口是心非。

  忆昔连忙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又似无意般提了一句,“公主放心,林淑儿体内的蛊,王爷早晚会除去。”

  忆昔机灵着呢,她这是在拐着弯儿的提醒倾城,现在林淑儿留在睿王府是没有办法的事,苏墨弦不是有意让她委屈的,早晚会为她报仇。

  倾城倒也没辜负她一番好意,缓缓睁开眼睛来,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个。

  忆昔这才放下心来。

  ……

  林淑儿被赶出去以后,倾城便大方地去了药房。

  药房就在主院之中,主院里原本就几乎没有下人,更遑论是如今倾城住在这里。苏墨弦加派了暗卫在院子周围日日夜夜守着,确保这里不会被哪个人的眼线偷窥了去。

  倾城手中拿着亲手做好的龙井酥,忆昔跟在她身后掩着唇愉悦地笑。倾城快到的时候,她便识趣地停下脚步,只默默守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倾城看了她一眼,心想,为什么苏墨弦总能让人对他这么忠心呢?这个忆昔,不久之前不还是个无主的野丫头么?怎么眨眼,对苏墨弦却是比心腹还要心腹。

  而她……为什么她身边就没有一个养得亲的?

  当年的花容月貌,如今的夜阑微雨。

  夜阑也就罢了,微雨呢?微雨竟也是苏墨弦的人,若不是那夜亲自证实,倾城简直不敢相信。还以为,微雨的主子即便不是她,也该是慕珏才是,哪里会想到,竟是苏墨弦。

  药房中,苏墨弦正在静静捣药。他捣药的清雅模样映入倾城眼中,倾城之前的那些疑惑竟有刹那间拨云见日的感觉。

  也许有些人天生就很会吸引人,轻易就能让人生死相随不可自拔,只有当他让你生不如死深恨为人了,你才会醒悟。

  苏墨弦见她远远立在门边没动,立刻放下手上的草药走上前去。

  “怎么过来了?”他自然地搂过她的腰,柔声道,“我这边片刻就好,一会儿就回去了。”

  倾城微微笑着将手上的龙井酥递到他眼前,“给你送吃的。”

  苏墨弦凝着她手中的点心,一时失神。

  倾城这辈子也就只会做这么一个点心,当年全心全意为他而做。

  当年是为了全心全意爱他,如今呢?再做,又是为了什么?

  “今日怎么想起做这个?”他凝着她,笑得如清风霁月。

  倾城垂了垂眸,当年这样的光景之下,她会做什么呢?

  她微微一低头,似无尽娇羞,“原来你不知道啊……”

  她正正说着,却忽地踮起脚尖,极快地就往男人的唇上凑去,就要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再反问一句,“现在知道了吗?”

  然而,她的一吻没有落到他的唇上,苏墨弦极快地偏开了头。

  倾城整个人僵立当下,脸色一瞬就白了。

  苏墨弦这时轻叹一声,眼中满满无奈又宠溺地凝着她,“忘了吗?药房里不许乱亲,我尝了药草,把毒过给你怎么办?”

  倾城眉眼这才一展,心中暗暗松下一口气。

  苏墨弦去内室净手洗漱,倾城随意捡了桌上的几株药来看。

  虞美人一品红夹竹桃……

  竟全是剧毒之物,倾城眸色微敛。

  苏墨弦出来,见她手中拿着未捣碎的药草,轻轻叮嘱了一声,“当心些。”

  倾城笑了笑,将东西放下,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毒花毒草?”

  苏墨弦随口道:“下凡听君的毒,解药自然也是剧毒之物。”

  倾城惊,“你这是在炼制解药?你不是说,解药已经拿到了吗?”

  苏墨弦一笑,“皇上心机深沉布局周密,解药决不能硬取,不取最好。拿到解药的药方已经足够。”

  “解药的药方?”

  “那晚太子将你打伤,随后听君将他当成了我,将他重伤。听君的掌不只是有毒,单是那其中雄厚的内力苏墨景就承受不住,宫中御医必定束手无策。皇上如我所料,连夜召我进宫,那一夜,听君给太子的解药经过了我的手。”

  倾城这才想起,那日在行馆,苏墨景不过闻一闻她的药,便能将药方轻易道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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