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送走皓祯父子的时候,福贵的徒弟小泉子见他抄着手站在廊下笑看着那两人离开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凑上来问道:“师傅,你对这两位爷这样冷淡,不怕惹他们不高兴吗?”

  福贵拢了拢袖子,笑看了这位新收的小弟子:“小泉子,你就是太实心眼儿了!你可得知道,这世上啊,有些人却是比狗都不如的。那些畜生,若是养熟了,还会对你摇摇尾巴,不像有些人,再怎么养,都只会对你吠。这样的人,难道你还怕他有出头之日吗?”

  “哼,这宫里的贵人,我见得多了。那兰馨公主,哦不,现在应该叫固伦公主了,也是个有主意的,那位岳礼贝勒想要将主意打到这位公主的头上,只怕是要打错了算盘了。”

  小泉子连连点头,福贵却忽然笑着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就算这位公主大人大量不放在心上,可她背后是谁?是那位啊!”福贵朝天上指了指,堆上满脸的笑容进坤宁宫伺候人去了。

  第二日早朝,皇帝连颁了四道旨意。

  第一,赐封兰馨公主为固伦公主。

  第二,褫夺硕亲王岳礼的亲王位,降为三等贝勒。

  第三,夺原硕亲王府贝勒皓祯的贝勒位,并杖责四十以示惩戒。

  第四,由钦天监选定,三月十五为吉日,固伦公主兰馨下嫁贝勒府皓祯为妻。

  这四道旨意一道接着一道念完,满朝的文武都有些面面相觑,连连打着眼色询问其中内幕,却个个都是一头雾水。

  若是说岳礼的贝勒府上失了圣心,怎么还嫁了一个固伦公主过去?

  若说那贝勒府上荣宠依旧,这……又是夺爵位,又是打板子的,是怎么回事?

  总之,到下朝之时,多少人都还是浑浑噩噩的。

  只有多隆听了这四条旨意,心头暗喜:是了!一定是白吟霜的事闹得让皇上知道了!

  好你个皓祯!我让你跟我抢人!如今,你不过是个白身,小爷我却是堂堂的贝子!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抢!

  多隆越想越得意,回府换了衣服,就兴冲冲的赶往了帽儿胡同。

  当日龙源楼上的仇,他一定要报回来!

  再说曾经的硕亲王府如今的贝勒府,却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

  福晋倩柔好不容易忐忑不安的等到了丈夫儿子回来,却没想,一个面如锅底,一个却是满身伤痕。

  皓祯一步也迈不开,只凭两名身体壮实的太监夹着,见倩柔一脸担心,就仰起脸,唤了她一声额娘。

  倩柔闷声应了,转头就开始抹泪,哪想,眼泪却越擦越多,终于低泣着扑过去,心疼的摸着皓祯的脸一叠声的道:“皓祯!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转头又看向岳礼:“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出门儿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就伤成了这个样子?”

  岳礼客客气气的送走了两个太监,一屁股坐到首座上。

  耳边听到倩柔的哭声,一声跟着一声,跟嚎似的,岳礼终于忍不住心头的烦躁,呼啦一挥袖子,就将几个茶杯摔在了地上。

  倩柔的哭声顿时止住,惊恐的看着脚边的碎片,一滴泪含在眼角,欲坠不坠的。

  一旁的秦嬷嬷是倩柔的乳母,立刻心疼的扶住倩柔,低声安抚她。

  岳礼缓了半天,才压下心头怒火,怒笑着指了仍被人扔在堂下躺着的皓祯道:“伤?伤还是好的了!今日若不是固伦公主慈悲,我和这个逆子都别想活着回来了!”

  倩柔骇得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冲上去拉住岳礼的手臂,凄声道:“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这样?”

  岳礼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冷笑道:“什么王爷?我现在哪里还是王爷?皇上已经削了我的王爷位,降成贝勒了!”

  倩柔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只能双目呆滞的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岳礼和疼得满头大汗的皓祯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变成了一脸哀痛:如果……如果她偷换掉女儿惹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祸根,那她为何要让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生死不知啊?!

  这样一想,倩柔的泪水就再也止不住了,沿着脸庞便滚滚的往下落。

  “来人啊!给我把家法拿出来!我要打死这个逆子!”岳礼扶住倩柔,一转头,却瞧见皓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立刻气昏了头,转身抓起椅子就要往皓祯身上砸去。

  多亏了倩柔回过神来,一把将椅子抓住,凄声道:“爷!使不得!使不得啊!您再打下去,就快把他打死了啊!”

  岳礼指着皓祯怒道:“打死?打死了才好!这等逆子,纯粹就是来索命的!不如打死了干净!”

  “爷!”倩柔一把抱住岳礼的手臂:“可皇上已经赐婚了!他就是额附啊!怎么能打死作数!爷您清醒清醒啊!”

  岳礼的怒火这才强压了下来,倩柔只能含着泪,连连的抚他的胸口。

  秦嬷嬷瞅准机会,赶紧叫人将皓祯扶进了房。

  四十板子,又是皇帝亲口吩咐的,谁也不敢作假,都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打。只十板子下来,皓祯的屁股就开了花,到四十板子完了,竟是一片血肉模糊,大腿根都已经烂成一片了。

  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又一路送回贝勒府,那被打烂的衬裤都让血水冻成了冰坨子,扯都扯不下来了。

  秦嬷嬷是从小看着皓祯长大的,更何况,当初换子的事,也有她的一份儿。

  秦嬷嬷知道,这事儿如果牵扯了出来,这个无辜的孩子就唯有死路一条了。所以,秦嬷嬷在心里对皓祯其实是有一分儿愧疚的。

  眼下,见了皓祯被冻成冰坨子的血屁股,秦嬷嬷的眼泪立刻就流出来了。

  “可怜的孩子……”秦嬷嬷摸着皓祯的脸道:“嬷嬷先去给你打点儿热水,把冰坨子捂化了才能上药。贝勒爷你先忍着点儿啊!”

  皓祯这会儿早已被冻得没什么感觉了,也没觉得疼,只转过头,对这个一贯疼爱他的嬷嬷笑道:“嬷嬷,我已经不是什么贝勒爷了,你可别叫错了,以后惹了麻烦可不好。”

  秦嬷嬷有些反应不过来:“那……那……嬷嬷以后叫你什么啊?”

  皓祯拿冷冰冰的手拉住秦嬷嬷,亲昵道:“嬷嬷就直接叫我皓祯好了。”

  秦嬷嬷赶紧抽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皓祯少爷。”

  转身,打了热水过来,拿帕子一点儿一点儿的捂。

  偏偏,眼下正是冬日里最冷的时候,帕子一拧出来就冷了,秦嬷嬷只能不断的拧帕子、不断的换热水,忙得满头大汗。

  皓祯看得心疼,道:“嬷嬷,不如就叫人烧一桶热水,伺候我沐浴好了。”

  秦嬷嬷赶紧摇头:“那可不成啊少爷!你这大腿伤得狠了,猛然一下热急了,这腿可就废了!只能这么一点儿一点儿的来!”

  皓祯心头一暖,撇过头去,眼眶却红了,低声道:“多谢嬷嬷了。”便觉得,那热水捂在伤口上,针刺一样的疼也不那么难忍了。

  再说另一边,皓祯被送进了房,岳礼见不到他,气也就渐渐消了。

  他握住浑身颤抖的倩柔的手,冷声道:“倩柔,还有一个事儿,得看你的了。”

  倩柔赶紧抹干净眼泪,抬头看他,柔柔道:“贝勒爷尽管吩咐。”虽然倩柔仍旧想唤王爷,可心里也明白,若是在这节骨眼儿上被人拿到了把柄,难免就会有人说他们对皇上的判罚不满,还不知道会惹上多大的祸事。哪里敢疏忽?

  岳礼也明白,只能叹息一声拍了拍倩柔的手背,咬牙切齿的道:“就是那个什么白吟霜!”

  “皇上和公主虽然没提,可是,咱们却不能不懂事。皇上公主不提,那是不屑于跟一个歌女计较,白白落了身份。可若是咱们不办,那就是不通圣意了!做臣子的,若是连揣摩圣意都不会,这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事儿,我却不好出面,只能托付给你了。”

  岳礼看着倩柔的脸狠狠道:“你记得!这事儿只能做过了,不能做轻了!我们府中的前途可全仰仗着公主了!”

  倩柔赶紧点头:“妾身明白!妾身定然不会叫爷您难做的!”

  岳礼点点头,疲惫的闭上了眼。<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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