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淏主
何慬压低帽檐,坐在离那两人不远的地方。【】(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这里很吵,是街边的一个饭店,也是四十九中附近档次最高的饭店。但就是这个高档次的饭店,只有十来张桌子。它显然很好的在贯彻“物以稀为贵”的原则。
客人大多是学生,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叶鹿舟和覃汐最近经常见面,自那天在那个破巷子里相遇之后,覃汐每天那个时候都会再去那儿,而很巧的,叶鹿舟也总是在那里。于是两人就像偶遇似的一边散步一边说话,然后到这个饭店里吃饭。吃完饭,他们会沿着这条街走半个小时,最后各自离开。每日如此,从无意外。
两人起身离开,何慬略犹豫之后没有再跟上去。他看到叶鹿舟牵起覃汐的手,沿街慢慢走去,心里独自想着一些事情。他想到自己的事情,于是想到白淏,于是决定去宿舍找他。自那天之后,他一直没再看见过白淏。
“你来找白淏?”白淏的一个舍友看着他,眼神说不出的古怪,“你不会就是那天在楼下拿着扩音喇叭表白的阿三吧?听说你是三年级九班的?”“是八班的。”“哦,八班的呀。”不知为何这个人轻轻地笑起来,“原来是八班的。”他似乎并没有要告诉自己白淏在哪儿的意思。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是另一个男生回答他的:“白淏不在宿舍。他是昨天走的。”“走?去哪儿?”那个人说:“不清楚,说是他家里在附近买下一套房子,所以不用再住宿舍。”何慬脸有点儿白:“他…他还会回来吗?”“他还有东西没拿走,应该还会回来的。你如果非要见他的话,可以在这儿等等。”
最开始的那个男生突然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力道很轻,其实更像是捏:“白淏也许就是因为你才退宿的,买房子什么的那都是借口。我看你也不用等他,他说不定什么时候才会来,也有可能不来。你等也不一定等得到。再说…”这个人顿顿,手上力道突然加重,“白淏可是有女朋友的,你这样算什么?要不,你跟我玩玩儿…”
“你在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嗓音很奇特,像是水滴敲击石面,又像是瓷器在火里烧,难辨雌雄,听着竟让人不敢相信这是这个世界的人的声音。男生干笑着把手挪开,不再说话。
何慬转过身去,竟有点儿紧张:“白淏。”
“白淏,你的东西!”那另一个男生把一个用红色蝴蝶结扎着的小盒抛给白淏,白淏一招手接住。他伸手的时候,身体像一座雕像,没有移动分毫。
“白淏…”何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嘴里只再次念出这个人的名字。
“白淏,送女朋友的?”那男生站在一旁,玩味的看着白淏手里那个盒子,边这样说,边看看何慬。令他失落的是,何慬低着头,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白淏似有意似无意往他这边看一眼。
宿舍的窗户里,橘红的落日正好悬在窗框上,那团火似的光正好裹进他的眼睛里,这双玻璃一样的眼睛,竟似燃起火焰来。被他这样看着,这男生竟不自觉的往后退半步,像是在害怕什么。白淏偏回头,火焰从他眼里消失。他对何慬说:“这是给你的。”
何慬猛一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不是个会开玩笑或者捉弄人的人,他想。于是,他颤颤地接过盒子,双手捧着它,一松一握,一松一握,不知道要不要打开。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青翠的声音插进来:“白淏,你怎么还在这里?”
门口晃进来一个人,是白淏的女朋友——从表面上看,她的确拥有这个身份。米乙径直走到白淏身边,把自己的手臂和他的手臂交挽,像是没看到何慬一样对白淏撒娇:“说好的只要两分钟,你怎么不守时?”然后,她才像突然发现面前还有个人似的,低呼一声:“呀!原来阿三也在,真是好巧!”
“我…我…”何慬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回一句什么话。白淏突然往他手里塞过来一张纸条,说:“这是我家的地址。”然后,他一句客套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的米乙。米乙盯着何慬看,眼里似乎没有情绪,但又好像只有一种情绪——这情绪绝不是仇恨或者嫉妒,而更像是绝望——她露出这种情绪,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跟白淏一样潇洒。身后有人低声骂一句:“他妈的!”何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米乙和白淏并肩,行到无人处,她突然说:“我真嫉妒他。”“为什么?”“每次看到你看他的眼神,听到你跟他说话的语气,我就知道我没可能取代他。”白淏像是陷进悲伤里,说:“你怎么可能取代他?他独自流落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我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但现在…既然命运让我们重逢,我便一定要抓紧他的手,带他回家。”
“回家?你回得去吗?”米乙笑着,说,“你陪我看日出,我的最后一个愿望也已经满足。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除非你自己说出来,否则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们的生活。”
“我相信你做得到。”
夕阳在背后已落下半个身子,两人的影子仅仅系在各自脚下,向着东方,没有交叉。“明天我会离开,从此我便不认识什么白淏,也不认识什么阿三、什么何慬。不过,提醒你一句,”她站住脚,对着白淏的背影说,“联盟里比我精明的人可多的是,我能发现的别人未必就不会发现。所以,你若想继续守着他过这种普通人的生活,就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儿,我尊贵的——‘淏主’。”
“联盟里不会再有比你姽婳娘子更精明的人。”他说。言外之意不难听懂,虽然如此,她还是更愿意只把这话当成单纯的赞美,于是“咯咯咯”地笑起来。在这笑声里,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也没入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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