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民国大员

  民国初年的中国大地,表面看歌舞升平,一派祥和景象。百姓似乎安居乐业,虽然谈不上丰衣足食倒也安逸。其实不然,暗藏玄机的民国政坛,一言而蔽之看不懂。百姓们看不懂,官员们看不懂。甚至卢一鸣也看不懂,面对新的局面,他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按照既定方向走下去,这是上天赋予他的历史使命。

  秋天渐有浓意,人们已换上秋装。奉天城火车站格外热闹,四周站满了持枪的侍卫,彷佛如临大敌。上车的旅客几分忐忑,或许还有几丝恐惧,显得小心翼翼。

  卢一鸣望着隆重的送行场面,极不适应,也很无奈。长期低调的他,早已养成了不显摆的习惯。但是人们传统的思想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旦人有了权势,很多东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否则的话你将成为孤家寡人。

  张作霖亲自到车站送行,东三省商会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赶来凑热闹,场面想不隆重都不行。民国初定,商人的地位明显提高。尤其是在东北这块热土上,经过几年潜移默化的影响,空前高涨的经贸活动,迅速冲击了传统的固有观念,商人不再是狡诈、奸猾的代名词。不再是正人君子唾咽的对象。

  一个以行商、经商的良好风气渐渐形成,有能力、有作为的商家开始获得人们的尊重。并且有力的促进了商贸活动的快速展。

  “老弟,你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再见面,老哥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此刻,张作霖拉着卢一鸣的手唏嘘不止。卢一鸣笑道:“老哥,哈尔滨、奉天近在咫尺,想见面还不容易,要不与我去哈尔滨盘横几日如何?”张作霖摇摇头道:“兄弟,不瞒你说眼下真没时间,等忙过这阵子,一定去你府上叨扰,看看你那一亩三分地是啥样子。”卢一鸣笑道:“君子一言,”“我老张这匹马难追。”张作霖幽默道,二人同时哈哈大笑。

  那边淳朴的赵氏夫人同样拉着宝珍的手恋恋不舍道:“老妹子,说走就走了,我心里难受呀。”宝珍动情道:“老姐姐,在府上打扰了数日,给你们添麻烦了。”“瞧你说的,跟我生分不是,就是在我家住一辈子也乐意,孩子们可喜欢你们了。就喜欢听卢叔叔讲故事,别说,大兄弟讲的故事我听的直入迷。”赵氏夫人道。

  宝珍接着道:“老姐姐,那件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赵氏心里没底道:“我行吗?”宝珍急道:“说好的事情怎么变卦了?”赵氏歉意道:“我没敢和老爷说,怕他不同意。”宝珍笑道:“只要你同意干,我让一鸣与他说。”赵氏夫人咬咬牙道:“好,妹子听你的我干,不过老爷那边靠你们帮忙了。”

  “呜……。”火车一声长鸣,车站值班员拿着红绿旗走上站台,列车就要动。卢一鸣与众人握手、道别。“卢会长走好。”“卢会长一路顺风。”“卢会长后会有期……。”巴结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列车在原野上奔驰,两旁的田地里,农人正在收割秋庄稼。小卢静看够了、疲劳了,沉沉睡去。依然沉浸在热烈氛围里的宝珍,望着丈夫沉思的面孔,忍不住寂寞道:“夫君,我宠恿老姐姐办一个制衣厂,他怕张作霖不同意,你帮忙给说说。”卢一鸣沉吟一下道:“这件事情恐怕有些棘手,张作霖这等人物,眼下官居高位,是不会允许夫人抛头露面的。”宝珍急了道:“我以经答应了老姐姐,你不会让我坐蜡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望着妻子的娇态,卢一鸣笑道:“行了,这个忙我帮,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有十分把握。”宝珍嗔怪道:“夫君,你什么时候变得不自信了,在我眼里你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看样子宝珍在自己的影响下,以变成了一个自立自强的女人。透过宝珍的变化,卢一鸣彷佛看到,一个新型的社会,在慢慢走来,新的风貌在渐渐形成,潜移默化的功能,才能产生巨大的、不可逆转的效果。

  荣任民国政府第三十师师长刘云龙,并不因为当上师长而沾沾自喜,他郁闷,他有意见,他对大哥有意见。藏龙卧虎这么多年,准备了这么多年,也折腾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在大哥的率领下,利用这大好时机,揭竿而起,横扫千军万马,一举平定天下。可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捞了一场空欢喜。他不知大哥是怎么想的,拱手把成果让给了别人。

  尤其是老奸巨猾的前巡抚陈寄,一场巨变打得他措手不及。民国政府成立他能接受,可是吉林大地的变故他看不懂了。当初云龙拿着一张各地官员的名单让他任命,他没有同意。说必须经过上报,经民国政府的同意方可施行。可是云龙可不管这些,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任命书,并且搜出他的大印强行盖章,差点把陈寄气昏过去。云龙临走时威胁他,胆敢上报当心小命不保。陈寄思前想后,只好一纸辞呈递了上去,告老还乡。临走时云龙送给他5000两银子,陈寄知道这是封口费。

  不久孟恩远被民国政府任命为吉林都督。他上任伊始,卢一鸣专程给云龙电报,要他一定和新来的都督搞好关系,不可造次。

  说起孟恩远这个人挺有意思。当年袁世凯在小站练兵时轰动了京城。慈禧老太后闻讯,大喜过望,哪能不炫耀一番。她先到天津,后由袁世凯陪同到小站。袁世凯为了显功,让新军全部到操场列队,让慈禧观阵和检阅。慈禧由太监掺扶,袁世凯尾随其后,绕场一周。当时孟恩远是骑兵营队官,作为后卫跟随袁世凯后面。

  慈禧在京城那见过这种阵势,不免左顾右盼,竞将一只镶着宝石的簪子从头上掉下来。太监在慈禧左右没看见,,袁世凯等诸大臣,看见了也不好意思去捡。在这种场合掉簪迷信说法不吉祥,捡了怕扫了慈禧的兴。这时,孟恩远走近簪子顺手捡了起来。

  绕场完毕,慈禧要回房休息了,孟恩远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双手捧簪跪在慈禧脚下。慈禧先是一愣,刚要话,只听孟恩远禀道:“?簪落地。重返佛山。”慈禧爱听人们称她“老佛爷”,慈禧听孟恩远这乖巧的话,不但没因掉簪败兴,而是越高兴。等孟恩远走后,慈禧问袁世凯道:“刚才这捧簪子的是谁?”袁世凯如实相告。慈禧大喜道:“如今连新军一个队官都如此精明,足见袁大人练兵有方了。”

  随后,慈禧从天津回北京之前对袁世凯说:“哪姓孟的可以做点大事。”袁世凯见慈禧对孟恩远如此重看,又为自己赚了面子,回小站后马上提孟恩远为标统。孟恩远从此开始平步青云,“拾簪将军”美名远扬。然而,“拾簪将军”是褒是奖,一直是孟恩远一块心病,毕竟有溜须拍马的嫌疑。

  孟恩远到长春那天,云龙到车站迎接。锣鼓喧天,列队欢迎,气氛搞得很热烈。作为袁世凯的心腹,五十多岁的孟恩远,趾高气昂的走下列车。他腰板挺得很直,明眼人一看就是行伍出身。一帮大员呼呼啦啦上前,尽显阿谀奉承,其中有不少是老熟人{孟恩远08年曾就任吉林巡防督办}。孟恩远就任吉林都督的同时,还兼任民国政府第二十三师中将师长。此刻,孟恩远是一身便装。本来孟恩远本师人马随他一起赴任,然而,老奸巨猾的袁世凯,考虑再三,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云龙已占据长春。便让这师人马驻防四平、公主岭,对辽宁、吉林分别起到震摄作用。

  在袁世凯心中,压根瞧不起云龙的人马,一帮乌合之众。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北洋军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孟恩远更是这种心态。

  大员们溜须拍马之时,云龙一直站在原地,不啤不吭,不露声色。孟恩远心中有些不快,但是没有办法,临来之前袁世凯再三嘱咐他,一定要把云龙这支人马牢牢抓在手里。

  “啪”的一声,只见云龙马靴后跟一碰,举手敬礼大声道:“报告,第三十师师长刘云龙前来迎接大都督,请都督指正。”孟恩远有些愣,这才现云龙着装怪异,这款军服从来没有见过。转瞬之间孟恩远恢复常态:“哈哈,好一员虎将,刘将军,免礼,免礼。”

  孟恩远与云龙视察卫队,士兵们行持枪礼,整齐划一,干净利索。孟恩远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卫队,以一个军人的眼光立即判出高低,不由内心震惊。眼前的卫队,个个精神饱满,红光满面,虎虎有生气,***怎么看也不像一群乌合之众,倒是训练有素。假设他的部队都是这等摸样,简直不可思议。

  孟恩远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忍不住盯住卫队队员手里的步枪。云龙会意,伸手拿过一队员手里的步枪道:“都督,这是一款德国最新生产的制式步枪,结构简单,操作方便,眼下我的部队装备的就是这款步枪,请过目。”孟恩远熟练的摆弄一番,望着黝黑铮亮的步枪称赞道:“刘将军,真是一款好枪,羡煞老夫哇。”云龙笑道:“如果都督有意,在下可以帮忙。”孟恩远眼睛一亮问道:“刘将军有此门路?”云龙点点头道:“我大哥与德火商关系不错,如果都督有意购买,我想问题不大。”孟恩远问:“你大哥是谁?”云龙答:“东三省商会会长卢一鸣。”孟恩远愕然。

  当天晚上,一封电报飞往京城,孟恩远把所闻所见向上作了详细汇报。

  几天以后,孟恩远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大刀阔斧罢免了吉林督办李敬堂的职务,而由自己一位心腹担当吉林城督办。云龙闻讯前来质问道:“都督,为何撤掉李敬堂的职务?”孟恩远有些不快道:“刘将军,作为军人不得干政,这是上面的决定,你应该明白。”云龙道:“我不管这些,他们为了民国大业,积极稳定地方,都是有功之臣。你这样做,势必要寒了众人的心。”孟恩远气恼道:“刘将军,你无权指责我。事已至此,不可变更。”云龙冷笑道:“都督,你会后悔的。”说完扬长而去。孟恩远望着云龙的背影,心里狠道: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小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半个月以后,孟恩远的心腹鼻青脸肿的从吉林城跑回来,门牙也被敲掉两颗,一帮随员也好不哪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此刻,心腹跪在他脚下,痛哭流涕的述说,先是老百姓来署衙示威,接着来了一群大兵拳打脚踢……。抹了心腹起誓,即使打死了也不去吉林城上任。孟恩远听完大怒,这***不是反天了吗?

  总督府内孟恩远大声咆哮,一帮大员战战兢兢的聆听,唯独云龙像没事人似得。此刻,只听孟恩远喊道:“这还了得,公然与我作对,与民国政府作对,你们想造反不成?”云龙不屑一顾道:“总督大人,此话严重了,若想造反,我还能站在你面前听你训斥吗?”孟恩远气急道:“刘将军我问你,谁给你的权利,如此这般胆大妄为?”云龙笑道:“总督大人,吉林城完全是老百姓的自愿和部分士兵的自行动,与我何干?”孟恩远恼羞成怒,顿时失去理智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老子当年戎马驰骋的时候,你***还没露头呢。”云龙大怒道:“你不就是个拾簪将军吗?何德何能,不靠溜须拍马,你能有今天,有什么了不起的。”孟恩远脸色气的煞白喝道:“来人那。”一帮侍卫呼呼啦啦冲进来,紧接着云龙的侍卫也冲了进来,纷纷拔出短枪对峙。一帮大员吓的两腿直打哆嗦,大气不敢出一口。云龙双手抱着膀子,冷冷的瞅着孟恩远满不在乎。渐渐的孟恩远恢复冷静,一句话没说,扭头便走。

  很快京城来电报,短短数语:不可造次,妥善处理。孟恩远傻了。他搞不明白,袁大总统是怎么想的,对一个前清的巡防营统领,摇身一变、莫名其妙的成为中将师长,而又如此顾忌,这个世界怎么了。孟恩远本来报力主兵讨之,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结果,思前想后,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从新布一纸命令,恢复李敬堂吉林督办的职位。<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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