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
有一段时间,世界在我眼里是平面的、抽象的、由长短不一的线条和深浅不用的灰色组成的。它单调乏味,令人无趣。
可是有一天,我注意到幼儿园的花园里开了朵非常美丽的玫瑰花,它在阳光下是如此艳丽夺目,跟我眼前所见的事物都不同,马上就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想把它摘下来带回家。
可惜玫瑰带刺,一下子就刺伤了我柔软的掌心。
“哦~,你摘花!”远处跑过来一个:“我要去报告老师!”
“我没有!”我连忙把手背到身后。那朵花确实没被我摘下来,依然挺立在枝头上。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她不相信,仍然不依不饶。
“真的没有。”我把手掌摊开给她看,上面只有一点血红。
她围着我转了两圈:“你是小班的吧?叫什么名字?”
正巧这时外公和负责我们班的老师从长廊里走过,并没有注意到站在花丛后面的两个孩子。
“沈先生,非常抱歉让你亲自跑这一趟。但是你们家的孩子好像有点自闭,她自从来了以后几乎不跟同学说话,也不愿意进教室里上课,我个人建议你给她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这不可能,她在家一切正常!”外公一脸严肃的表情,连老师都有些害怕。
“那我带你去看看,她真的跟普通孩子不太一样……”
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我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喂,你怎么不理人?”小女孩在我面前上窜下跳。
“你让开。”我只想把她推开,没想到她没站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你打我?”她震惊了,随即开始嚎啕大哭。
周围的人纷纷向我们跑过来。第一次,我看他们不再是一堆线条的组合,而是有血有肉、色彩鲜明。也是从这个时候起,整个世界对我展开,原来它五彩缤纷、多姿多彩……
是梦。
我满身大汗地坐起来,用手轻轻摩挲左手掌心的那颗小痣,这是我小时候想摘花却反被刺伤而留下的痕迹。梦里的小女孩就是阿妍,那是我们之间不太愉快的初识过程,奠定了我们今后相处得不太和谐的友情基调。
无缘无故怎么会梦到她呢?我甩甩头,看到外面天色大亮,就起身准备去潭边捞鱼。
外面的搜索行动似乎已经停止了,外叔公说为了保险起见还得多呆两天。我们俩都还好说,就是舅舅持续发着低烧,还越来越嗜睡,醒来就嚷着饿,要吃肉。我隐约觉得不对劲,每天定时给他把脉,却没发现异常,看他平时说话做事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养伤太耗费营养了吧,我安慰自己。
连续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已经在昨夜停了,森林里一片静溢,气温又有升高的趋势。
舅舅还在呼呼大睡,而外叔公已经开始打坐了,为了求长生他也真是蛮拼的。但本来该是守夜的时间他却用来修练,等会我要说说他,这个地方看起来是很安全,其实一但被人堵住就没了退路,我可不想在睡梦中就掉了脑袋。
我没有惊动他们,悄悄走到外面,看到山羊屁颠屁颠地跟过来,连忙拉下脸:“别跟着我,一边玩去!”
它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我,见我仍不理它还想上来舔我的手。
“卖萌也没用,你再跟着我我就让舅舅把你做成烤羊肉串!”自从舅舅那天说要把它宰来吃后,它就没敢再接近过他,反而成了我的小跟班。
谁知它不但没被吓退,反而“咩”了一声,窜过来咬住我的裤角不放了。
“怕了你了,一起去吧。”我终于妥协了。“弄了鱼汤也让你尝尝鲜!”
但山羊并不领情,它还努力把我往回拽。
“别跟我说水里那些鱼都是你家亲戚!”我被它弄得烦不胜烦,只好返回山洞,然后就见它就在那里蹦蹦跳跳的,仿佛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哼哼!你太天真了,少年!
我从背包里翻出一根绳子,强行按住它把它给套牢了,牵出来栓在山洞外的一棵大树下。
“你叫吧,叫破嗓子也没人来救你!”我奸笑着对它念了一遍经典台词,得意洋洋地往水潭边走去。
这个水潭并不大,却深不见底,水质是不透明的深绿色。外叔公开玩笑说通常山里这样的水潭里都有水鬼,叫我小心点别被鬼拖下去当了新娘;舅舅骂他危言耸听,自己不爱吃鱼也见不得别人吃。反正有没有水鬼我不敢保证,这水里的鱼儿们却是很精明的,这几天我天天下水,收获都不太大。也许是因为我的水性太差了,就勉强会个狗刨式,水下捉鱼的经验为零。
我低下头先洗了把脸,还没来得及抹去脸上的水迹,就被一双大手拉进水里。我没防备给灌了好几口水,刚要反击的时候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差点被刀划破咽喉。偷袭的人以为得了手,改成拉住我头发把我往水面上拖。
我最恨打架的时候别人扯我头发了!
我刚要扣住他手腕,却感觉手里抓的是一尾游鱼一样滑不溜手,马上被他挣脱了。他似乎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被割喉了还会没事,远远地退开要往水面上游,我哪能让他上去换气,伸手就去拉他。可惜他在水里十分灵活,借助水的浮力轻易就窜升到水面躲开了我的攻击。这时我肺里的痒气也不多了,奋力游上去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睁眼再找,人呢?然后就感觉他在水下拉住了我的双脚,我身不由已地再次下沉。只见一抹寒光朝我胸前刺来,我连忙用左手护住了心脏位置,那把利器猛地扎在我手背上,勉强刺破了皮肤。他显然非常吃惊,迟疑了一秒钟时间,被我抓住机会,曲起膝盖在他胃部狠狠顶了一下。
他两眼一翻,嘴里“咕咕咕”直冒水泡,渐渐往潭底沉去。我把他拖上岸,发现他只是晕过去了,肚子里可能多装了点水,但没有生命危险。
这是一个身体强壮皮肤略黑的男人,我以前从未见过他,如果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水鬼,但在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泳裤之后就立即改变了想法。外叔公嘴里说的绝对安全,原来也并不“绝对”。
“不许动!”只听前面传来一声低喝,我的脑门上突然多了一个小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