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饰末,极夜至。
“喂……喂,我们谈得不是挺好的吗?”首商已经见识过鱼庭雀的身手,现在还多了一头异兽,他顿时慌了神,“不管什么东西,你想要什么只管说,什么都可以商量,别、别动手!”
鱼庭雀别了别脖颈,发出清脆的咔声,她直勾勾的盯着领头武者,把玩着手中的短刃一步步靠近:“不想死的,还有机会,想死的,我不跟你客气。”
扁青愣愣的连忙扶起拓康,脑袋里想着要上前拦阻鱼庭雀,可身体却无法动弹,耳畔仍旧回响着扁蕾对自己说的话,眼前还浮现屋子里的惨状,一时间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挡住她……”见势不对的首商推动身边的武者,已经和身边的几名商人准备逃跑了。
单是对阵一个鱼庭雀这样身手的女子行者在人数上可能还占优势,可是,偏偏她身边还带着一只与画册上的凶兽形似的异兽,让在场的几名武者不免眼神交汇,面面相觑,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慌乱,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鱼庭雀突然吹响口哨,哨声拉长且尖锐。
乞望四肢发力立刻扑向众人,前排射手一个发愣捏住机关射出弩箭,面对乞望身形如此庞大的兽族,那短小的弩箭简直形同虚设,乞望挥动巨大的爪子便轻松打落,随即见它猛地甩动粗壮的长尾,灵活的尾巴抽中一人,便见那人无力的扑向同伴,坠落之时发出巨疼的闷哼声。
乞望的一尾轻松便打乱整个阵型,甚至不让对方有喘息机会,旦见它同时扑上前挥动利爪,即使面对手中有武器的武者却与狩猎普通猎物没有区别,甚至此时就连鱼庭雀还未出手,就轻易击溃了这群乱了阵脚的普通武者。
面对如此悬殊的战力,一些聪明的武者已经狼狈的逃走,谁也不想在一个小镇上为了一点莫比卷进这种明显会输的混战中。
“你是属于那类人?不想死的,还是想死的?”鱼庭雀看着仍旧没有打算逃离的领头武者,声音低沉的开口。
“好歹,我也是收足了佣金的,白拿的话,与那群废物有什么分别?”说着,男子从背后抽出双刀。
鱼庭雀抛起短刃一把握住,不觉唇边扯出一丝弧度:“这就是所谓的,真正武者的信念吗?”
“非也”男子微微蹲身举起双刀起势,“只不过是男人众多执着之一罢了,莫玛,是不会懂的!”
话音一落,男子朝着鱼庭雀率先挥动双刀,每一招都是冲着她的致命点全力砍伐,甚至不给她任何的反攻机会,整个庭院中混响不断,伴随着兽吼与人声,那刀刀相接发出的冷器音色似要将这份浓郁的黑暗加上一层刺骨的寒气,男子进攻的节奏没有一丝紊乱,如果换了其他人早已招架不住,况且还只是一个使单刀短刃的女子,可是他的表情别说是放松,更甚变得越来越愕然,鱼庭雀自如的跟着他的节奏,每一招不说都能接住,甚至让他慢慢觉出她不仅不吃力甚至还在配合?试探?
随着鱼庭雀脚步突然一沉,挥动右臂挡开他朝自己左边砍来一刀,在他接踵而至的动作间隙竟再次往后收刀往上一提,迎着自右边落下的刀刃两刃重力相撞,霎时一道断裂的刀光闪烁,未等男子回过神来,她左拳已经重重落在他的腹部,重击令其一个趔趄,他刚抬眼,只见她一个侧身一脚踹中其大腿,连续中招如果只是普通力道不至于让他单膝跪地,可令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比普通女子稍壮的行者,自那抬手一刀开始的力道突然变了,重得像是与一个持钝器打击的力道相当,让他难以置信。
当他缓缓抬头,脖子上一股冷冽感让他几乎不敢喘大气,那明晃晃的白刃仿佛只要她稍加用力就能轻易陷入自己的皮肤里,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融于黑暗中甚至只能看见她眼中白色寒光闪烁的女子,简直不像人。
此时的鱼庭雀高高的俯视,仿佛是在打量眼前之人该如何料理一般,随着她稍稍挑动手里的刀刃,男子不得不抬头,身子也往后仰,一阵冷风吹拂,吹动了她的衣服,男子忽然看见她腰后若隐若现的刀柄不觉一怔,这个人,竟然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莫玛!”扁青突然跑来,双手一把捏住她的手臂,“别……别这样。”
鱼庭雀斜睨着一旁几乎逃光的武者与被乞望制服困住的商人,眼中的凶光似乎开始收敛,她盯着男子慢慢的收起了刀,迎着他惊魂未定流露出疑惑的目光,她浅笑:“女人的心血来潮,拓康,也理解不了……”
说罢,她将手轻易从扁青的双手中挣脱后用刀柄对着男子的脑袋一击,男子便失去意识躺倒在地。
她径直走到衣衫已经被乞望爪子撕破,浑身都是抓伤的首商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拖着他朝着屋前的拓康走去,她将首商扔在拓康脚边,将手中的短刃同时递上,扁青见状连忙赶上前,在他开口前鱼庭雀猛地回头,一双灰色水瞳此时如将人窒息的毒液让扁青霎时停下脚浑身一颤,她双眸微眯声音低沉:“站住,别怪没提醒你!”
颤抖着双手一把握住刀柄的拓康,此时浑身控制不住不住的哆嗦,就连呼吸声也慢慢加快,盯着脚边面色铁青的罪魁祸首,拓康满布血丝的干枯双眼堆满了憎恶、怨恨与惨痛,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刀朝着首商落下。
“不要!”扁青即使被鱼庭雀吓得双唇发白,还是没忍住大叫。
刀刃落在首商的额头,刀尖已经陷入皮肤,鱼庭雀稳稳的捏住拓康的手腕:“大叔啊,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不过,在此之前,能否听我一言?”
“你、你如果,是要……要替他说话,那就……就免了!”愤怒、激动等多重反应加身,此时的拓康就连一句话也无法正常表述。
鱼庭雀的目光收敛了刚才的尖锐,看着拓康:“杀一个人对恶鬼而言不过是屠食,对一个坏人来说更是轻而易举,可是对大叔你来说,你真的觉得简单吗?”
“有什、什么可难的?像他们这、这种连人都算、算不上的东西……”
“你既是如此憎恶他们这种人,而你家主人却是命丧其手”鱼庭雀说着,看着他因此变得更加激动用力的手她微微蹙眉,“一个普通人在沾染上他人之血后便会沦为罪恶的奴隶,一生都会被其奴役,带着这份无法洗濯的血罪活在痛苦与煎熬中,当清醒过来时,只会发现自己早已变成曾经的那个恶鬼。”
拓康手上的力道开始一点点改变,他迟疑的看向鱼庭雀。
“若是你杀了他,沾了他的脏血,变成你最憎恶的那种杀了你家主人的恶鬼,为了这种人,自己的后半辈子却要背负上无尽的噩梦,真的值得吗?”
“不……,我不是……,我不会变成他,我不可能会变成他这种东西,他们这种……”拓康顿时变得慌乱且失控,他看着刀刃上清晰映照出的首商那张丑恶的脸,同时与自己那慌乱不堪的脸庞重合,握住刀柄的手颤抖着开始松懈。
鱼庭雀看向他身后的屋子,听着屋内之人难受的病吟声,她也渐渐放松手上的力道:“你还有未完成的许多事要做,还有他们需要你的帮助,良善之人,不该背负上他人的罪孽为其赎罪,错的人不是你们,所以……”
说着她轻易的从他手中拿走刀刃,一把捏住首商的脖颈转过其脸,露出凶恶一笑,看着首商惊恐的双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面庞手指渐渐用劲:“恶鬼就该被食鬼吃掉!”
“住手!”扁青已经顾不上那么多,用上全身力气抓住她的手,“不要……不要这么做,已经足够了!”
“放手”鱼庭雀声音冰冷不带丝毫的感情。
“不,我不放!”
“你也想成为下一个吗?”鱼庭雀此时从骨子里渗出的阴寒煞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够了,莫玛”拓康双泪纵横,用着无力的手握住鱼庭雀的手臂,他闭上眼摇头,“已经够了。”
“看来这是来晚了一步,错过一场好戏了”
夏无踪带着镇主几人出现在屋外,看着庭院中的一片狼藉,他始终像一个置身事外之人,一脸遗憾。
鱼庭雀拨开扁青的手,抓住首商的领子将其一把扔向地上,听得她吹动口哨让乞望从大门旁挪开,看见夏无踪的到来她一点都不奇怪:“来的还真够快的,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夏无踪环顾整个屋子深呼吸一口气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仍旧是无关是非的悠然神色:“听你的意思,这是把我们跟这群废物相提并论了?”
“言重了”鱼庭雀抽出腰间烟杆终于能够好好的抽一口烟了,“不如说是,对以往澄琥系药师的印象再一次改观。”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镇主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实在无法想象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尤其是其中还有熟悉得恐怕想要装着不认识的药材商人们。
鱼庭雀盯着这个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镇主却并未恢复往日的好脸色,打量一番后她侧身有些迟疑的睨着扁青:“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从阿蕾服药之后的叙述症状稍微帮他减轻了一些痛苦,可之前并没有遇到过类似的病症,现在只能尽量尝试各种办法……”扁青安抚着拓康,声音还有些微颤。
“这里已经没事了,你先去看看他。”
“嗯”扁青起身,犹豫着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后转身回到屋子里。
当听闻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镇主一脸难以置信且不安的沉默着,许是在思量这件事的最终解决办法吧,而夏无踪此时已经对周边的一切开始亲自检查。
坐在台阶上的鱼庭雀抬头深深的吐纳出一阵烟气,乞望趴在一旁舔舐清洗着自己的爪子和身体的皮毛,庭院中镇主带来的一行人按照吩咐正在清理残局,偌大的守山家族的屋子里,除了屋内因病痛折磨发出的人声外,外面的气氛有些古怪。
夏无踪站在蓄水池边,在萤灯的光芒下看不出什么异常,于是他蹲下身提起一颗水生植物,从外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变化,然后他将手指浸入水中后在指尖揉搓,一样没有明显的差别,但他却对手中这棵水生植物产生了一些兴趣,只见他掰下一些装入瓶子里开始在蓄水池周边四下摸索,不论是野生的植物还是土壤一个都没放过,最后是种植药材之地,他反而只是站着静静的看着,用脚翻了翻土。
“我还以为行者是一个很冷静的旁观者,怎么也没料到,你也是一个喜欢热闹……”夏无踪结束检查回到屋子里,看着屋子里留下的痕迹,目光停留在此时与镇主交谈始终惊魂未定的商人一群人身上,看见鱼庭雀后站在她面前淡然的开口,“不对,该说是激情的参与者才对。”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鱼庭雀似乎终于平静下来,“只不过,我还不想死罢了。”
夏无踪盯着她,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打量,只见他抬眼看向传出病吟声的屋子,却并不打算走进去:“明明一死就能解脱的上等选择,偏偏大多数人却一致扑向艰难的苦生,为了坚持,又会继续生出更多的苦痛,一时间让人弄不清楚,人究竟是聪明还是愚笨……”
“别以为被人扇过一巴掌,就以为看透了人生的苦难,自以为是的臭小子”鱼庭雀转动瞳孔斜睨着他,“你没死过,何谈解脱,苦生乐生,还轮不到你对别人指手画脚!”
“气性挺大啊”夏无踪轻佻眉头,却渐渐牵动嘴角,饶有兴趣的看向她,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一个不论如何都不会有过激反应,冷静得好似内里空无一物的冷酷之人。
鱼庭雀看着似乎已经得出论断走向这边的镇主,于是敲了敲烟灰,唇边有一抹不难发现的弧度:“既然决定披着这件人皮行走于世,就得好好照猫画虎,遵循规矩,不露痕迹,不过看你的样子……”她稍稍仰起头看着他,眼中似乎有遗憾,“连最基本的人态都还没能自如掌握,太过着急的结果,在你身上究竟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哼,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兴趣。”
镇主站在离两人有些距离的地方,看他脸色沉重的模样,应该是有过一番内心挣扎吧。
“这件事,我没想到居然会闹成这样”说着,他用着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我是一镇之主,一定会给镇民一个交代,他们虽然作出这种事情,但毕竟是我镇上的住民,还望……能够将他们交予我处置。”
“这不必说,我也只是一个外乡人,关于此事,本来也该由镇主全权负责”
“是……”听见鱼庭雀的话,镇主很清楚她的意思,他眼神闪烁的始终用着微颤的手擦拭着额头,“作为一方镇主,却没有给自己的镇民带来安宁,的确是失责,还给各位带来这、这么大的困扰,在此,向各位赔罪了。”
“这可不敢担当,镇主没有怪责我在此多管闲事已经是万幸了,况且……”说着,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商人身上,看着他们被乞望和自己弄成那种狼狈的德行,只是对上她的视线仍旧瑟瑟发抖,“还对您的镇民如此无礼,怎么说,也该是我赔罪……”
“不不不”镇主顿时连忙摆手,眼中虽有着忌惮,可同时也掺杂着衡量之后聪明的判断,“行者此乃劝善之举,助良为事,怎,怎能让行者赔罪,若非行者出手,守山一家也无法得到救援,变成现状,也、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的,还望行者理解。”
“镇主既然如此明事理,我想,之后的事情必定会处理妥当”鱼庭雀说话间侧身看了一眼屋后。
“那,那是当然的,只、只是……”镇主一脸不自然的表情,然后看向夏无踪,“这件事的起因,真的已经明确了吗?”
鱼庭雀看向夏无踪:“如果镇主有心,解决这件事并不难,就看镇主怎么思量了。”
“是,是啊”镇主脸颊因为不自然的笑意让面部略微抽搐的跳动。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夏无踪亲自查看后已经得出了定论,只是他与镇上也并无太大的交往,因而在这件事上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相反,能够看这么一出戏让他着实愉悦了一番。
“这、这是什么意思?”镇主眼中的急切一时间盖住了对鱼庭雀的惧意。
“截流蓄池对守山家族来说的确是祸事,对你们扩地种植而言更是一切的祸因,可偏偏在这件祸事上就现状而言却是幸事,若非截流蓄池,任水继续流淌,说不定会带来更大的灾祸,不过是你们承受了最小的部分罢了”
夏无踪一言既出,顿时让镇主一愣,鱼庭雀也似乎证明了自己的猜测,的确是水质的原因导致。
“那,那究竟该如何是好?山脉流如果有问题,那,这整片山域生活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万幸的是,从蓄水池的水来看,活流中水质在一点点恢复,但究竟详细情况如何,我可不知道,只有我家药师才有断定的能力”
“荼婆!”镇主脱口而出,可当看见夏无踪的眼神那刻立马改口,“药,药师先生吗?我这就、立刻前去拜访。”
“还有呢?”鱼庭雀眼神犀利的盯着转身欲走的镇主冷冷的开口,他似乎忘记了一些事。
“啊,嗯,我命人准备好所需的一切立刻让他们将守山一家接下山诊治,请放心”镇主眼神迟疑后立刻反应过来。
夏无踪转身看着这群人不由自主的笑出声:“这些人,将自己为人的一面诠释得如何?”
“再正常不过了”鱼庭雀眼神漠然,并未有太大起伏的转身走进屋子里。
刚走进屋子里,便见扁蕾满脸苍白、汗水浸湿了全身蜷缩着坐在墙边,扁青困难的为其施针但似乎并未有丝毫减轻的迹象,鱼庭雀连忙走上前:“怎么了,你不说已经控制住了吗?”
“刚才施了针,他的情况好转了一些,可是,现在突然急变……”
“痛……痛觉开始转移了,从咬噬疼变成间歇拧疼”扁蕾即使这种状态始终没有让自己失去意识,告诉扁青自己的状况,本就略白的皮肤此时几乎与死人无异。
“局部被压制以后,便会对另外的地方进行侵蚀,这药,很棘手”扁青没有一刻将目光从扁蕾的身上移开,唯恐会遗漏他的变化。
“那……究竟该怎么办才能减轻他的痛楚”鱼庭雀拿起身边的浸湿的手帕擦拭着扁蕾脸上的汗水,此时她真的是一筹莫展。
“我已经知道大概的情况,可现在身上带的麻痹用的药已经几乎用光了,即使能够施针可也不能长时间继续”从被扁蕾用力抓住的手臂上传来的痛觉让扁青深知此时的扁蕾究竟承受着多大的痛苦,而他此时又何尝不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那,我来试试看”鱼庭雀说着举起手捏紧拳头,凸出食指与中指的关节,快速击中扁蕾身体上能够让人产生麻痹感的脉络点,虽与施针带来的是不同的麻痹,但至少能够让扁蕾不会再承受那难以想象的痛感。
“这种药会在初期让服下的人产生剧痛,之后药性会慢慢减弱,但会让人产生依赖性,即使片刻得到缓解,可如果不继续服用将会给人带来更大的痛楚……”
“那这不是药瘾性毒药吗?”鱼庭雀一愣,毕竟自己因为抽烟也有相似的感觉。
“我现在不能明确是不是这类药,但就现在的病患表现,我觉得没错”扁青说着已经开始记录下更加详细的情况,“只要知道了这点,我也有了大概的方向,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马上解掉阿蕾服下的药毒,否则,他也一样会变成那种样子。”
“用什么药已经知道了吗?”
“嗯”扁青看向扁蕾,眼中的犹豫让他不由得看向鱼庭雀,“我马上去配药……”
“去吧”鱼庭雀点点头,“我会在这看着他的。”
幸而扁蕾之后并未再出现痛症,直到扁青从外找到了没有问题的药材回来,在反复多次进行药物激烈催吐后最终以温和的汤药令其身体得到了稍微的缓解,只是看着扁蕾难受的样子与痛苦的声音传来,身边人都不好受。
此时的扁青也顾不上太多,毕竟身边还有其他人需要汤药,等了许久,山下赶来的人才陆续将守山一家的人们小心翼翼的带走,等鱼庭雀一行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快到了迎接地热斯光芒的旦时。
“真是了不起的药剂师,以己之身试药,我想应该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与之先生一样的药师吧”夏无踪斜着身子靠在门边,虽用着调侃的语调,但听来却多了几分真挚与艳羡之意。
扁蕾的情况终于有了稍好平缓的迹象,就连呼吸也慢慢从急促紊乱趋于平静,阵痛的节奏似乎也慢慢的减少,鱼庭雀看着这年轻的面庞听见夏无踪的话头也没抬:“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瞬,让我以为你是真心的。”
夏无踪微怔后首次不作多想的轻笑:“难道不是让你觉得:啊,这个人原来没有想的那么讨厌;这样的感觉吗?”
“如果人真那么容易改变,也不会有现如今的我了”
听见鱼庭雀这样说,身边的扁青眼神有些动摇。
“不管怎样,被人当面直接这么说,怎么都有些伤心”
鱼庭雀抬头,她迎着夏无踪的目光忽然露出不明的笑容:“不过,现在看来你的确有点不同。”
“欸,是吗?”夏无踪看着她的时候眼中的光芒里带着一丝的期待,“是怎样的不同?”
“不再掩饰真实的自己,就算是讨厌,也是无比纯粹的讨厌”鱼庭雀此时似乎是带着一种认可的目光,当意识到扁蕾恢复清醒时她低头为其轻轻拨动遮掩眼睛的发丝,看着扁蕾仍旧迷糊但清澈的黝黑眼眸时再次开口,“只有一瞬间,的确是感觉到你或许是真心的,跟这两人一样。”
山下的医寮里,守山一家在这里接受治疗,而至于善后之类的事情即使扁蕾他们仍旧有心但毕竟这是属于林镇自己的事情,作为本就是邻镇与外乡人的一行人,他们已经尽到自己的最大努力,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扁蕾的心里始终都像被人在各种刺入倒刺后又被人若无其事的拔除,那种感觉很难受,但更多是一种无奈与无力。
回程的路上。
坐在乞望背上的扁蕾一直静默着,而一旁的扁青这一行又何尝不是见识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他看着走在前方的鱼庭雀,脑袋里满是挥之不去的片段,比起被那些药材折磨的扁蕾,他的情况也并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
“别憋着了,有什么想问的?”鱼庭雀微微侧身一眼就看见了将心事写在脸上的扁青淡然的开口。
“欸?”扁青一愣竟下意识浑身一颤。
见到他这种反应,鱼庭雀倒是觉得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她悠然的开口:“现在还觉得羡慕我们这种居无定所,刀光剑影的活法吗?”
扁蕾一愣,他怔怔的看向鱼庭雀,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初次与扁青见面时的对话。
“这个……”扁青沉默下来,目光中仍旧还带着迟疑不定。
鱼庭雀停下脚,认真的盯着他,然后看向扁蕾,反而露出自然的笑容:“我倒是觉得夏无踪说的没错,如果是你们俩的话,想必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成为超越那位药师的人物,在那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困惑,疑虑,都是必然促使蓓蕾绽放的经过,每一朵花的舒展,其实并非一如他人所想定会盛开的结局,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扁蕾意外的没有否定,他反而缓缓的看向扁青,鱼庭雀已经将扁青长久而来的迷惘不定看穿了。
“大概是吧”扁青勉强一笑。
忽然乞望停下脚来,今日的天空,只有最后余光坚持,听见乞望的兽鸣,鱼庭雀放下烟杆眼神中蒙上了一层相同的黑暗:“还是耽误到了极夜之时。”
一行人走到药庐门口,鱼庭雀看着离开那天就停在门外的鹿车着实有些好奇,这是又来看病还是一直都没走?
“莫玛,你要离开了吗?”扁青扶着扁蕾,看着没有打算要进药庐的鱼庭雀。
“在这儿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那……,稍作休整再走也不迟啊”扁蕾一反常态的挽留。
“对啊,而且,明天应该就会进入极夜,在暗夜赶路总归不是最好的时机”扁青也接连点头,“多留几天而已,难道这几天还会出什么意外吗?”
“但是……”鱼庭雀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讨厌感觉。
“先不说那些,给莫玛的药还有应得的莫比都还没给,难道莫玛忘记了吗?”两人一唱一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不等鱼庭雀同意,乞望已经高兴的像回家一样跑了进去,让鱼庭雀实在是无法拒绝,当她硬着头皮跟随走入,才走到门口便应了扁青那张乌鸦嘴,面对眼前这个从熬药房走出之人,鱼庭雀控制不住的露出与吃了苦果一样的表情。
“这真是……”显然,真北看见鱼庭雀的时候神情一样的意外,只是不如她表现的那么明显。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