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遭遇

  后坤正文卷第三百三十九章遭遇灵山上的雪狼跑到垭口来,无非是饿狠了的缘故。

  垭口一旦化了雪,总有胆大的人强行往来,偶尔落单的一个两个,运气不好碰见了雪狼,就成了它肚里的食物。

  狼的天性极小心,有一点危险便不会出击,所以,跟踪的狼爪印延续了快两里路。

  开始的爪印间隔大,塔拜脑海里瞧见它轻快的纵跃,再往后,间隔越来越小,还有停顿驻留的痕迹。

  这畜牲极有耐心,也志在必得。

  幽冥的深谷中,一站莹莹的灯光亮着,照着垭口间缓缓坠落的雪片。灯下,一辆大车弯在凹洼处,避着风。

  车夫看着手里断了两截儿的车辖,懊恼的唾了一口痰。

  他就说这个天儿不能赶路,这客人死活不听,他斜眼瞅着跳下车干站着的女人,他知道是女人,穿个男人的袍子也一眼瞧出来了。

  杏臻听他抱怨,身边的丫头浑身哆嗦,担忧的打断车夫问,“这位爷,能修好吗?”

  车夫叽里咕噜的抱怨本来还收敛着,听了丫头的话,没好气吼道,“已经坏了一次了,我硬缠了荆条才多走了一段儿,这现在都断成渣儿了,你说,怎么修?”

  他心里有火,这二位不听劝啊,都说了,垭口的路磕绊多,车子不一定撑得住。非不听。这荒郊野岭的,蹦出个狼来,就她们身上的二两肉,喂不饱狼,连带害了自己。

  杏臻听他唠叨,这才明白了当下身处的险恶。

  一听开春雪化了,她就着急要走。喀尔喀的日子于她而言太难熬了,没有一丝希望,身边一个能说话的都没有。

  她更不想见广禄,奔着这个人来的,如今也是为着这个人走的。她不想跟他在一片天底下呆着,多一天一个时辰她都难受。任何一个姑娘,但凡遇到这样的处境,那份尴尬能毁了爹娘打小娇养出来的一切尊贵。

  喀尔喀一辈子都是她的噩梦。现下她只盼着这梦早点醒来,明儿个早上,她还能在京城东大街自个儿家的支摘窗下醒来,听一夜雪后,海棠树上扑簌簌掉落的厚厚粉末儿,扰了阿玛清梦的呵斥声。

  那样的日子,如今成了她最想念的时光。

  所以她让打听,只要有人肯走,她给多一倍的车钱。

  昨儿个终于有人接了活计,她一大早就上了路。

  骄矜的宅门姑娘这回任性过了头,这车夫没有赶长途的经验,到了这会子,自己准备不齐全,垭口抛了锚,反倒埋怨起她来。

  “不是特意说了要走长路的吗?怎么才走了这么点子路就断了车辖子?”

  这地界儿,就她跟丫头两个,斗不过车夫。所以她不敢使横,先稳住性儿,跟他打个商量。“这么的,您想想法子,等出了这山口,找个地方我赔您一新车如何?”

  这车瞧着是不成了,不如再换一辆新的,钱不钱的,现在她顾不得谁占便宜了。

  车夫眼睛亮了亮,然后又黯淡了。那也得走到下一个镇子寻个车马行才行啊,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银子也没处使啊。

  “姑娘到车上呆着吧,今晚上没法子了,明早上我去山上找根粗点棍子,拿刀对付对付,兴许能走出去。”车夫见她答应给他换车,客气了些。

  这是王府的客人,他也不敢欺负过了头,不然回头往小王爷那里一告,一顿板子算好的,兴许还能要了他的命。

  唉,这些贵人们,横竖是骄横惯了,想什么是什么,他那婆娘敢跟他这样,他早打的婆娘爬不起来了。

  杏臻没法子,只得跟丫头上车,车上也冷透了,可好歹比下面好些,堵紧了帘子,风进不来,兴许能睡一会儿。

  她没敢问车夫怎么过夜,要是自己一问,人家要跟她们挤车厢里可怎么办。

  所以车夫算是好的,知道她们是女孩子,自己寻了避风地儿,又去拣了些干枝,笼了微弱的一点火,堪堪睡去。

  半夜里风大了,外头呼呼的,杏臻冻得脚丫子跟冰条子一样,瞧瞧丫头睡的实在,翻了身再想睡,鼻头里嗅到一股子血腥味。

  血腥味很浓,随着风钻进来,她忽然极为不安起来。

  她担心起车夫来,想了想,取了自己的一件皮子衣裳,准备给车夫送去。

  拨开了车帘子,外头车杆上吊着的灯还亮着,可也亮不多少。昏昏暗暗的。她跳下车,去找车夫。

  火自然早就灭了,她绕过车尾,赫然发现,车夫趴在地上,血腥味越来越大。

  果然出事了,她惊了一跳,同时吊起来的小胆子察觉到一丝危险,她缓缓转身,将身子靠在车子上,一头后悔没将灯提来。

  这是现下最安全的姿势,果真有危险,她不至于腹背受敌。

  隐隐的舔舐声和低微的哼唧传入耳朵,她是个极聪慧的,荒野里夜里能碰到什么,她猜也猜出来了。

  她四面瞧去,果然,在她左手位置,一对幽幽的绿光闪烁。

  杏臻身子冰凉,要叫车里昏睡的人,也叫不出来,嗓子似被人卡住了,根本不听她使唤。脚,她勉力踢了踢,软绵绵的,也动不得。车里是有弯刀的,可惜她没有随身带的习惯,不过是放在那里防身。

  心底又生出了一丝希冀,狼不知道饱了肚子没,要是吃饱了,兴许还能等上一等,天亮了,她便有法子可想了。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自己天真了,那狼身量极大,平日吃半只牛不在话下,车夫填了一半肚腹,这会子不过是有些累了,又不知她的底细而已。

  人跟狼对峙着,寂静可闻。

  杏臻突然心里悲凉,自己的命果然如此不济吗?果然要在喀尔喀被一只狼果腹?她来了趟草原,却把命丢在这里。

  环视四周,雪还在幽幽的飘落,四野寂静。

  她仰头望向深不可测的苍穹,闭了眼。

  雪狼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它眼里的食物也不动,倒让它有些疑惑。

  可车夫的血虽然冻得凝固了,但依旧散发出诱人的气味。它终于立起了身,慢慢的往下一个猎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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