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舍得

  ,后坤

  五姐儿死得冤枉。

  贼人是伙山匪,眼界不大,就守着这条道儿讨生活。偏偏刚起了内讧——原先的老大待下头不好,养了个压寨夫人是窑子里长大的,水灵是水灵,就是脾性不好,撺掇的大当家瞅谁都不顺眼,防二当家的三当家的跟贼似的,窑姐儿天性爱捣鼓,跟老大吹吹枕边风,三个人自此对立起来,后头老二跟老三一合计,干脆挖个坑把老大跟窑姐儿一坑埋了,推老二做了新大当家的。

  昨晚儿上摆庆功宴,老三酒喝大了,听下头的一吹一捧,酒虫上脑,带了人直奔这客栈过来,要给大当家的抢个压寨夫人。

  这伙贼人守着客栈过日子,所以素格她们还没到客栈,早落人家眼里了。

  也是五姐儿托大,那九跟着前后不过五百步,便懈怠了。晚上闻到味,已经招了道儿。还好她警觉,立马捂了口鼻翻窗出去,把往屋里吹迷药的山匪一刀剁了。可惜喽啰太多,她又中了药,拼死扛了一阵子,护着素格的屋子没让破,那头那九得了信儿赶来,还是有些迟了,收拾完那窝贼寇,回头一瞧,五姐儿浑身是血,抱着刀靠着门柱,睡着了一般,再叫不醒了。

  那九防着朝里有人要害二爷,听说镇上有异动,急着赶去查看,没想着素格这头却栽了。折了五姐儿他也极心疼,女护卫里这是头一份的人物。好在素格是救回来了。

  素格心里五味杂陈。一条人命,好好的就没了,说起来自己也有不是,这几日没听五姐儿往脸上抹泥,以为荒郊野外的也没人瞧见。

  果然江湖不是轻易能走的。于是没了精气,这回只能靠那九了。

  七爷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照他瞧,女人真是不能高看,不然一准儿坏菜。

  他瞪着老二,牙咬得嘎嘣嘎嘣,气咻咻不说话。

  广禄倒是淡淡的,抽空撇一眼他,依旧不搭理。越往关外走,天气越发凉爽,已经有些轻衣不胜寒。

  七爷的暴脾气,这些事儿堵在胸口难受。

  “还是那句话,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可不缺!您知道皇后拿她跟您斗咳嗽,您怎么还认了怂,嘎巴脆的,江山社稷都不要,就为一个女人。这女人就算是狐狸精转世的,您也不能为了她舍了大夏天下啊。”

  一听说那丫头追来,他就不乐意了。为了她,广禄这回亏大发了。依着他,非得把她撵走不可。

  最好二哥从此忘了她。

  可二哥听说她遇了山匪,硬生生在驿站等,还让人去接应,生怕她再出了事儿。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二哥这可不就是嘛!

  老七说别的,怎么过分都成,就冲他为了怕自己路上被多尼的人算计,非陪自己出关不可,这些话都能听进去。可二爷听不得人说素格的不是。

  广禄微微皱眉,“我是亲王,能缺女人吗,就这么眼皮子浅?”

  七爷嘁一声,缺不缺女人不知道,眼皮子浅是一定的。就那个瘦削的丫头,样貌不绝代,待人不会拿捏,更不会藏心眼儿,叫人一骗一个准儿,除了一双眼睛清澈一些,瞧不出哪点好。就被他二哥揣在心里头不肯撒手,给个江山也不换。

  广禄知道他恼什么。叹口气,他没法跟他解释。

  那晚上他进了宫,皇帝已经奄奄一息,皇后笑呵呵的,跟他说了好一程子话。皇后说,要是他肯到喀尔喀,替她们娘俩儿守上三年五载,等孤儿寡母坐稳当这大位了,他就可以回来,或者跟他喜欢的人到天涯海角厮守一辈子,天高皇帝远,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他的心头就咯噔一下。皇后说的喜欢的人,自然是素格。他没想到,他那一点心思被皇后早瞧透了。

  原以为他已经掌控了大局,多尼在他手里,皇后没有资本跟他讨价还价。

  他要这天下,可绝不舍得拿素格的性命来为自己铺路。

  说起来,他不是没想过当夜演一场“玄武之变”,快刀利斧,取而代之。

  他手上有多尼,皇后手上,却有素格。

  皇后舍得多尼的脖颈儿,他舍不得素格的。

  他决不算个好人,挡他道儿的无论是谁,闭着眼睛也就处置了,只是后头他生出了一个软肋,唯一的一个软肋,所以平素他顶天立地,到了骨节儿上,竟是不堪一击。

  皇后什么时候猜到的,他不知道。没了素格,他得了这天下,也坐不好。

  这份决断极快,皇后的眼里都流露出一丝疑惑,怕他骗她。

  后来郭谦带人亲自去瞧了素格,素格被绑着,昏睡不醒。

  他便答应了。

  老七不知怎么知道了,从此对二丫头腹诽口诛,毫不掩饰自己对素格的忿恨。

  “这些年送给我的女人不少,连你也送,可你见过我动过心思吗?打小,皇阿玛跟我額涅就是眼前现成的例子。情字上缠了一辈子,到了了,我額涅活得却异常艰难。我就想,这辈子遇到了,一定跟她安安稳稳到老,不让她委屈。”

  七爷听了一挑眉毛道,“你怎么就认准是她,要我说,过几天你再遇到一个,喜欢上了,她也不过那样儿,说撂开手可不就撩开了?……可这回您弃的是大夏的天下,这辈子还能有第二回机会没有?瞧瞧现在,咱们就是落魄的凤凰,一路上多少眼睛盯着,能不能活到喀尔喀还两说呢。”

  话是没错,可他知道,再没第二个人了。

  世上人多得满坑满谷,可这中间遇到一个合适的,愿意跟她说话,听她唠叨,就算她笨到被人算计陷害,也不舍得责备的,就她一个。

  广禄仰了脖儿,想起初次见她,漫天飞雪里,跳脚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风卷着雪进了嘴里,呛得跺脚咳嗽。那样一个人儿,活得缺心眼儿,却真心实意。

  这样的二楞子,现在不顾一切追着来找自己,想想心里都跟灌了蜜一样。

  “能,指定能活到。再走三五天,就到了盛京地界儿,你这颗心稳稳的放肚里吧。”广禄笑了笑,拣七爷最惦记的说,老七身边从来花红柳绿,要他懂这份牵挂,他可听不懂。

  一辈子有个能走进心底的人,这份缘分就不简单。认定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了。皮相这玩意儿,他早看透了。许是在皇帝哥哥手下担惊受怕的日子久了,人心之可贵,他瞧得明白,自然更珍惜。

  老七眨巴着眼,二哥既然说了让他安心,进了盛京显然已经有安排。他这个哥哥,论起一副玲珑心肝世上无人能比,只除了那个丫头,但凡沾上那丫头一星半点,就什么脑子都不好使了。所以,这丫头,最好别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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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假快乐!给各位亲请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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