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取药

  皇帝迟疑了问,“太后的身子怎么样了?”

  素格松了口气,只要皇帝说话,她就不用这么尴尬了。皇帝要问,就捡她知道的讲。

  “太后娘娘身子尚好,用了药睡的安稳,只是不大进东西。”母子俩闹到现在,隔了心,连近况都要从旁人那里问来。太后跟皇后之间斗法,之间的是是非非,哪一桩不是要命的,她哪敢置喙。

  其实每日慈宁宫那边也会送消息来,不过都是跟素格说的差不多的,即如此,也就不用去瞧吧,让她安心养病。

  皇帝拿这个来安慰自己,他不想见面,那样心里更尴尬。不如这样不相见,有些东西能继续装下去,太后还是那个庄严仁和的太后,他也还是那个孝顺体贴的儿子。

  “朕听说,你上回选秀耽搁了,是因为有病,什么病?”皇帝没话找话。

  素格心里一慌,她不知道皇帝知道多少,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问这个,莫非是怕她有病气过人?

  “奴才小时淘气,大腊月里掉进池子,后来病了大半年才养好,只是留下一个爱喘的毛病。主子别担心,奴才这病就冬日里遇冷才犯,也不过人的。上年在草原遇到一个蒙古大夫,给了个偏方,又是贴又是汤药的,竟好了大半。不然这回也是不能进宫伺候主子的。

  太后娘娘体恤,在慈宁宫时就让太医给瞧过,太医说不用吃药,犯起来穿暖和些,别沾寒气就好。”

  什么病不能伺候,又不能说成痨病,她眨眼就踅摸出这么一个症候来。小时候坐下的喘疾,大了没除病根儿,所以不能伺候。后来不是被发落到草原嘛,就碰到一个游方的蒙古大夫,碰巧就治好了。

  这么着,前后对的上,那大夫自然也找不着了,蒙古大夫在草原上游荡,一人一马走天涯,谁也不能找着。

  她觉得自己把谎编圆了,也替她阿玛抹了罪过。要是查证出来她是撒谎骗过选秀,连她阿玛都是大罪。

  近来她发觉自己有长进了,以前她遇到事儿,急死了也编不出来幌子,如今随口就振振有词,而且合乎情理,挑不出漏洞。

  她想来想去,自己越来越像阿玛的性子了,能圆滑就圆滑,不跟自己较劲儿。许也是天生的,他们家祖传。

  皇帝笑笑,这样的理由听也听腻味了。听起来句句可靠,细想想没一件能证实的。他在前朝遇到这样的谎子可是太多了。

  本来他只是随口问问,没有查旧账的意思。见她浑身僵着,有些吓着了,心里过意不去,叹口气,怏怏道,“朕安置了。”

  素格忽然见皇帝变了脸,惴惴的不知哪里做错了,走到跟前,皇帝自己已经进了被子,她轻轻过去将被子拉平,再去放下一层弹墨帐子,外面的垂幔一遮,乾清宫第一天的差事就结束了。

  帐子放了一半,正要放另一半,皇帝闭了眼问,“你喜欢梨花?”

  素格心慢了一拍,这件糗事好像人人都知道。结结巴巴道,“奴才喜欢素淡的花,主子是要熏香吗?”

  皇帝似乎睡着了,半晌哼了一声,“去吧。”

  素格这才如蒙大赦,忙收拾了灯,推门出来见到郭谦在门外,轻声将皇帝问花的话转述了,“郭谙达,主子不知道是不是要熏香?”

  皇帝睡觉时屋里不许留人,郭谦都是在门外候着。听素格一说笑的眼睛勾起来,“姑娘不用管,万岁爷素来不用香。您下值了早些回去,翠微姑娘方才摔了一跤,手破了皮,我已经让御药房当值的人配了药,您去趟御药房,替她取了带回去,我就不打发人再去了。”

  素格听了点头,“谙达不用去了,我顺道儿的事儿。”

  郭谦依旧和气,“姑娘别客气,想来我跟姑娘也一般大,我属坎精的。”

  素格笑起来,“原来公公属鼠,比我大一岁。那么以后我就叫您郭公公吧。”

  郭谦呵呵笑,“怎么着都行,姑娘快去吧,一会儿天更黑,路上不好走。”说着塞了一盏牛皮的气死风灯给她。

  素格便蹲了个福,道声辛苦,自己拎着那盏淡黄的小灯走了。

  之前郭谦给她们指过,御药房就在日精门南边,她上回大雨天来过,不过她是个不记路的,出来往乾清门找,就记着在乾清门右手边。

  夜色清凉,今晚上月牙如钩,还模模糊糊被云团包围着。黛青色的天底子,揣了一怀的暗云,天地迷迷滂滂的,瞧不真切。

  从老虎洞出来,走在回廊下,两旁放了一半的雨搭子轻轻摆着,偶然碰在抱柱上,哒的一声,更觉出夜的寂静。

  回头瞧,整个乾清宫是最亮的所在。檐下一个一个的灯笼在夜色里映照出巍巍宫阙。论气派,乾清宫在紫禁城当仁不让,宫殿被宫灯映衬,黄琉璃瓦在重檐庑顶上涂上一层光晕,比白日还晶莹。日晷和嘉量是薄薄的一个黑影儿,影影绰绰的,在那里磅礴着。

  回廊也悬了灯,只是离宫殿越远,当值的人越少,过了日精门,终于看到前面透出的灯光来。

  门虚掩着,宫值上夜里只留一名太医,备着后宫娘娘们夜里不舒服了传。一般是没事的。推了门,里面空无一人。

  素格想着许是人已经安置了,便去一溜高高的柜子上找药。上面放着药碾子,一根白玉碾子斜着撂在旁边。

  寻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只好等人来了再问吧。

  屋里有个小杌子,她坐了下来,呆呆的瞧着手里的灯笼。

  今个才当值,怎么翠微就摔了呢?以她的机灵,这油皮儿破的真是时候。大约万岁爷的擂茶她是做不了了。就是奉茶,一身的药膏子味,也难到御前。

  素格想着皇帝跟她说话时期期艾艾的神情,又有些怕。不如一会儿回去就跟翠微换过来,只要想想还要跟万岁爷夜夜相对,替他脱衣解裳,就能起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不成,不能这么容易就跟她换,翠微不定多想开口呢,她倒应该端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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