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雨夜(2)

  她跟皇帝的情份,到底还是因为玉琦才彻底闹崩的。被圈禁的时日,她有时也想着,当年如果她没有对玉琦动手,或者她不那么心急去喝坐胎药,就不会给人害自己的机会。而她一旦诞下皇嗣,未必不能跟玉琦争个高下。

  现在才知道,就算她不动手,玉琦也照样会死。

  有时候不争强于争,她到现在才懂。

  “我为了能有自己的孩子,悄悄从外面找来方子,喝了那么多年。谁知被人在里面搁了那些东西。”照理说她是绝顶聪明的人,自己喝的药自然万般小心,可还是着了道儿。

  来人蓦然得知这些秘辛,震惊之余又觉得被她牵着鼻子走,“过去的事又何必再纠结?你如此明白的人,,,或者你愿意出宫去,余生徜徉江湖远离是非,我也可帮你。”

  乌林珠哈哈道,“你不过是为了那卷东西,以为我跟后宫那些愚蠢的女人们一样吗?离了皇宫一步,就会成为你砧板上之鱼肉。”

  “那你留下来,又能有何好处?这回我特来告诉你,皇后跟宁小主,你别想再伸手。”

  乌林珠轻蔑一笑,“我如今活着生不如死,一个废掉的皇贵妃,皇帝斥为毒妇的女人,也不想有什么指望。不过,当年欠我的,我都要夺回来。”

  云白头回听自己主子说这样冰凉透骨的话,竟不觉得主子可怕。

  主子待万岁爷的心意,她们跟在身边是日日看着的。先是替万岁爷谋划,常常夜不能寐,早上起来梳头,青丝一把一把的掉,还不让万岁爷知道;为了怀上身孕,那样苦的药,主子日日喝,也喝的有一海子了;后宫女人间的算计,从来都不少,又有谁是无罪的呢?何况那时皇贵妃的跋扈,不也是万岁爷纵出来的?

  云白想着心底发凉,那时的独宠,她们亲身经历。说到底是将主子放在火上烤,六宫之内处处树敌。云露瞧出端倪后,曾劝过主子,主子那样聪明,却不愿相信皇帝会骗自己。

  这一场较量,终是主子惨败收场。

  从云端一日坠入污泥,难道都是主子的错?幕后推波助澜的枕边人,心狠手辣至此,主子断他念想,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那人到底忍不住,从黑暗深处跨近一步,“你要怎么报复我不管,那方帕子又是怎么回事?”

  “玩笑罢了。您何必在意?”乌林珠扭了扭身子,不经意回答道。那个帕子不过就是想再将广禄牵扯进来,人越多,越好玩,才越刺激。皇帝不是恨广禄吗,瞧瞧,后宫全是要算计他的人。

  她立的地方恰好在雨搭下,出来这么久风早转了方向,雨搭子滴下的水飘进来,右边衣衫被沾湿了,有些冷。

  听她漫不经心的这句话,那人气急败坏,“还想蒙骗我,我今日就要看看你到底长了一副什么黑心肠?!”

  女人心,海底针。最毒莫过妇人心。这些话他现在才明白。

  夜雨缠绵,那句低声的嘶吼随风飘走。黑影逼近乌林珠,扬手劈下。

  云露低叫,来不及想就护在乌林珠身前,黑影收手不及,云露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乌林珠抱住云露,一股血腥味冲到她鼻中。她经过夺嫡上位的争斗,手里也是有过人命的。黑暗里虽然瞧不见,也猜到来人臂中藏有极轻薄的利刃,方才佯装发怒靠近自己,为的就是一击而中。

  而她因为站的地方淋了雨,衣衫湿透,便往一旁挪动了一步。恰就是这一步,救了自己一条命。

  情势转变的太快,她实在没料到来人对自己动了杀心。

  抱着云露,她的怒气绵延不绝的涌到了心头。

  她失去了一切,从高高在上的皇贵妃被圈禁到黑暗的冷宫时,是云露陪伴在侧。云露宽解她,苦劝她不要再纠缠过去,不如想办法借诵经之机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她不肯,她要让所有对不起她的人一个一个把她的东西还回来。

  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还没有一败涂地。

  现在,她不确定了。

  虽然方才的偷袭没有得手,可现在只剩他跟乌林珠,强弱高下根本不用掂量。就是没了那柄薄刃,他用手也能拧断乌林珠的脖子。

  他欺身而上。解决了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一切就都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中了。

  乌林珠抱着云露坐在地上,抬眼瞧他。黑夜里,她的眼睛狼一样凌厉。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能助皇帝夺大位,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是死到临头居然毫不害怕,到底是将门之女。瞬息间,他好像瞧见了她的外祖母,大夏朝当今的老祖宗,当年权倾天下,一力将六岁的先帝推上帝位,抚养他成人亲政,铁腕清除权臣,奠定大夏基业。

  “你们钮祜禄氏的女人太能耐了,可惜今日就要绝于此。”

  他碰上了乌林珠颀长的脖颈儿,就要用力。黑夜里,他也能瞧清除她脸上的神色。不过,他期待的恐惧绝望担忧都没出现,乌林珠丝毫没有抵挡的意思,只是,只是瞪着他咧嘴笑了。

  他心里一凛,不及细想,手里就要用力。

  一道黑影横着撞了出来。

  他丝毫没察觉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人,猝不及防的就被摔到地上。

  那人这一撞没留一丝余地,从他身上飞了过去,撞到抱柱上,哼了一声不动了。他瞧过去,模模糊糊能瞧见是宫女打扮。

  一枚蠢蛋。

  也是他方才一心算计乌林珠,失了警惕,居然没发觉她还带了人来。

  还没从地上爬起,冰冷的锋刃抵上了他脖子。一张惨白的脸,沾满刚喷溅上的血珠子,带着微笑俯视着他。

  他惊了一跳,乌林珠!这个疯女人,她居然从宫女身上把匕首拔了出来。插/进去时用力有多深,他自己知道。

  许是年代久远了,他方才才记起,眼前这个娇弱倒霉的乌林珠,是载敦的女儿。

  当年他见到载敦时,从不敢正眼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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