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错误

  后坤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八章错误慎刑司下午送来了两个慈宁宫的宫女。

  上面也不叫问,只让关押起来。

  富察康安能坐上慎刑司郎中位置也不是白给,太后今儿游湖出了事,一双阿哥没了,据说这俩小宫女脱不了干系。慎刑司多少年也遇不到这样的大案子,但轮不到他问的,人得他看着,不能出事。

  所以富察康安今儿个没敢回家去。其实今日是家里二姨娘满十八的好日子,自己是许诺要回去陪她吃饭看戏的,一根点翠金簪子早就买好了,花了他五两银子呢。原来准备下了值再买些胭脂水粉讨好二姨娘,好好乐呵一晚上的,没料到全泡汤了。

  把人锁上,他得了闲郁郁的在那儿抠脚丫子。慎刑司是关人的地方,常年见不到光,幽暗潮湿,当值久了,都落个脚痒的毛病。

  抠的正舒服,外面一阵喧闹,接着来人报告说门值被打,富察是旗人,性子平日急躁,听了火气上来,布袜都没套,趿了靴子就奔出来,就见地上滚着自己的人,气极了粗声道,“什么人敢跑慎刑司来撒野?”

  话没落地,一个长身直裰的爷慢条斯理的跨进门槛,帽正上一颗大大的红宝,就在昏黄的灯下也晃眼。“爷就冲你的慎刑司来撒野的,怎么着?”

  富察康安眼神不好,听来人口气不小,却也梗着脖子,拉着架势道,“甭管您是谁,宫里有规矩。”手里捏着劲儿,要是来的人不认识,就上去干上一仗。慎刑司在宫里的名儿不能倒。

  那位爷伸手揉揉鼻子,抬抬下巴冲俩侍卫问,“敢情还有人给我教规矩呢?”

  两个侍卫促狭的笑,“嗬,紫禁城里除了万岁爷,主子您就是规矩。”另一个憋笑道,“上一个跟爷讲规矩的,下筒子河洗澡到现在还没上来呢。”两个人一面说,一面近身到富察身边,一人抱他个胳膊笑嘻嘻的,要富察给他们讲规矩。

  富察康安脑门儿顿时冷汗直流,他胳膊给两个侍卫给卸了,当着下面的人,他强装没事,却疼得快抽抽过去了。

  一声清冷的咳嗽声响起,不满的叫道,“老七。”

  被叫老七的忙拍脑袋道,“哦,正事。正事要紧。爷问你,今儿个两个新来的宫女关哪儿了?”

  这会子听口气也知道,入夜能宿在宫里的不是直郡王七爷,就是军机上的二爷怡亲王。

  这两个爷他平日巴结都巴结不上,谁承想半夜结了伴的往他的慎刑司来了。早知道他洒庭扫院的亲迎啊。

  当太监的最会审时度势,绝不跟上面拧巴。他忙哈腰令人带路,两位王爷大踏步就去了。

  人都跟着走,两个侍卫也抽身要跟上,富察忙轻声叫,努努嘴道:“麻烦二位大人。。里面的门钥匙还挂在小的腰上,待会儿这胳膊还用的上呢。”

  两个侍卫哦了声,两下给他捏了接上去。他嘴里千恩万谢,恭维着。来人见他还算懂事,顺手给他看了关防,富察喏喏的陪笑,心想,早拿出不就完了,这七爷还真不按套路出牌,专坑下面办事的。

  。。。。。。

  素格窝在一堆蓬草里,第一次知道慎刑司的厉害。别的不说,那股腥臭冲的她脑门发晕。

  白天的事就像个噩梦。两个夭折的阿哥被抱走时她远远的瞧了一眼,心里便满是愧疚。这事虽然不是她做的,可从头到尾她都知道,她就是帮凶。反正她知道却没警醒贵妃,至少自己不清白。

  两个阿哥,死的那么可怜,要说跟她无关,她亏心的厉害。转而想想自己,这半年来本来活的简简单单,如今却掉进酱缸,是不是心都染的快黑了。

  要说冤枉,也有些。这回要是被冤死了,不知道死前能不能再见奶奶一回。想起奶奶,她更难过,上回走的时候自己还劝她宽心,转眼自己连命都丢了,奶奶得哭死。。。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阿玛跟永常他们。

  黑黢黢的夹廊尽头忽然有了光影儿,灯光一点一点移过来,果然停在她的监号前。门锁打开的声音,让她不知所措。骤然的光亮晃的睁不开眼睛。她在心里琢磨,不会是夜里就要行刑了吧?

  落到这个境地,她不是不害怕。

  只是她奶奶从小教她,人一辈子,不可能什么事都预料到,但只碰到事了,不要失了胆气。

  其实他们家里,奶奶才是最没胆气的一个人。她心底嘲笑了奶奶一番,就挺直了腰板儿。不管来的是谁,不能给雅布家丢人。

  门开了。她的心揪起来,将脸缩到粗壮的木栅栏门影子里,抬眼去瞧。

  “二姑娘。”

  他试探的叫。恍惚里瞧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她。

  素格听到声音心里一松。是广禄。落到这个田地,她不指望宫里还有人惦记她。更想不到有人来看她。只是他来做什么?

  她戒备的看着他,咬了咬唇。

  广禄适应了一会儿,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她这会儿面上毫无血色,本来细白的肉皮儿蹭上了黑泥,蜿蜒几道子挂在脸上,两只眼睛倒是如常,还像鹿一般明亮。她眼里尽是戒备和疏离,愈发显得可怜。

  他心里狂怒,跨步过来一把拽起她,手脚都全乎着,他便放心的用手去蹭那泥印儿。

  他怎么能不恼怒呢,自己日夜记挂的人儿,视作珍宝一样的人儿,却被他们扔到大狱里,像扔一件不值钱的残破物什儿。

  他狠命的、不顾一切的擦。想要擦掉她身上粘染的所有脏东西。

  见到素格,他才明白这位二姑娘在自己心底的份量早已不同。

  刚得了她陷入囹圄的消息,他生出的是一肚子的愧疚。怨自己莫名其妙的把她带入宫里,搅进这个局里。今晚他在军机处当值,心急如焚叫了老七陪他来,皇帝自福伦出事后便将内务府交给老七督办。他急匆匆来,想跟她解释清楚。

  他终于意识到,放弃素格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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