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梦魇

  “咱们太后。。。不怕跟你说,昨晚儿上突然魇了大半宿,叫杀叫打的,早起就没精神。还是大黄总管提醒,说怕是什么东西犯了冲,太后信了,叫传了慈恩寺的明心师太来念经。这几日夜里你跟大龄子都小心些。”

  素格点头,大夏国信佛,逢年过节必要到庙里施舍灯油,遇到点什么事儿,都爱请师父念经祈福消灾。

  “太后常梦魇吗?”她值夜的时候,倒是没觉出有什么不妥。

  玉荣压低声音道,“要不说奇怪呢,我伺候太后这些年,从来不见她梦里不安稳,咱们太后的心性,一万个女人里挑不出一个来。以前还是皇后时,贵妃那会子争宠,我也没见怹夜里魇过,真是个心大的。”说完摆摆手,嘱咐素格别往外说,便匆忙走了。

  玉荣走了,素格只觉得自己心神不宁。

  自打进了慈宁宫,便事事不如意。起先也知道宫里活的艰难,想着自己也不争什么,做低服小闷头过日子就好。谁知竟是不成。

  想着太后昨晚儿没睡好,今儿自己得多当心,便早早过来伺候。虽心里有了准备,可见了太后还是吃了一惊。

  太后素来最重仪态,常说女人要连打扮儿的心都没了,还活什么呢。所以她无论何时,都是利利索索,头发纹丝不乱。只是今日头发虽还是利索,却赫然露出几根白发,硬是遮不住。那脸上也是,虽厚厚涂了脂粉,也遮不住眼角的疲惫,整个人陡然老了几岁。

  “素丫头啊,”这些日子,太后跟着皇后,也叫她的小名,“近来给你皇后主子送药,瞧着她怎么着,精神头可好些了?”太后见了她,打起精神跟她说话。

  素格忙应道,“奴才瞧着比先好多了,脸色也红了,说话也有劲儿了。皇后说,要多谢主子的药汤,等再好些了,就来给您请安。”

  太后听了默默不说话,心里算着这也快有半个月了。递的消息说小日子果然没来,吐的比平日更厉害了,不过硬撑着,在外人面前不露分毫。自己原想着素格跟她亲近,能探听些什么来,可素格嘴里也是这些话,就有些不悦。

  素格心里打鼓,算了日子也差不多,喜脉怕是瞒不住的,就去取了茶来,“有件事奴才不知当说不当说。”她抬眼瞧去,太后合了眼,两只手只顾捻动手上的佛珠,便大胆道,“奴才瞧着,皇后主子不像病了,奴才去了几次,见主子胃口不好,却爱吃酸的。”

  她一面说,一面留神太后的反应。太后听到这里,珠子捻不动了,停在那里。

  “奴才的奶奶,怀着奴才弟弟时,也是那个样子,那时候奴才还小,就记着奶奶爱吐酸水。”她跟永常年龄相差大了,其实并不记得多少,拿来糊弄太后听闻罢了,不然她一个姑娘,怎么就知道人家怀身子害喜呢?

  太后睁开眼,端了茶水抿了一口,“你们小孩子怕是看不准,这是好事,怎么皇后还瞒着呢?”说完就让人去叫总管。

  大黄总管躺了不到半月,就下了地——他心里不踏实。好在那日打的虽结实,可执刑的到底惧怕他,手底下留了情,所以看起来皮开肉绽的吓人,其实没伤着根底。所以这几日他倒也能上值伺候着,只走起路来提着胯,一瘸一拐。

  听了吩咐大黄总管忙不迭的打发人去传太医去了。素格想,这一去,必然带来的是大消息。昨日她去送药,海若跟她打听,太后有没有再提起过,她就知道,皇后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

  皇后的消息还没回来,玉荣带着一个宽袍大袖的比丘尼进来,行走间袍袖轻扬,虽是觐见,衣裳却只有六成新,浣洗的极干净,瞧上去颇有几分世外之人的风骨。

  念经时需焚香安静,所以宫女一应回避,只留大黄总管在里面伺候。

  玉荣招手叫素格,“前儿个董谙达叫咱们去吃茶,你去不去?”

  素格道,“什么没吃过的茶,我就不去了。”

  玉荣拉她道,“你不懂,去年茶马古道云贵那边雨水多,塌了方,路也断了。过了冬,巴巴的赶着送来的,我知道你爱普洱,谙达也说今年送来的茶,虽在路上耽误了,却拖的刚好,喝着没生苦味了。特意给您留的,您领不领情?”于是两人一道去了茶炊上。

  茶水董正眯眼打瞌睡,见她们来,笑笑不语,就去烧水冲茶了。素格偷笑道,“跟着你能混好茶吃。也不知你怎么就投了董谙达的缘。”玉荣脸一红,“上回的事儿后,我就私下里认了董谙达做干爸爸。”素格没想到,倒也不算意外,“那可是要恭喜了。谙达人好,认了好,以后你在宫里就有人照应了。”想想他们两个人,也算是一条藤上两个苦瓜,如今并了一家子,互相照顾,也是好事。

  玉荣道,“就冲他上回的提醒,这辈子我也不能忘了他的恩德。将来他老了,我尽心伺候他。”说完泪盈于睫,转而又对素格道,“还有你,你们的好,我都记着呢。”

  素格不惯人在她跟前哭,忙问道,“对了,那个明心师太究竟怎么个缘故?我瞧她熟门熟路,太后待她也亲切。而且她进宫也是一身旧衣,不像其他被召来的大师,恭恭谨谨的样子。”

  玉荣抹了眼泪道,“你一天大大喇喇的,就这瞧人这眼力还细些,像个女儿家。明心师太是替先长公主舍的身,从先帝那会子到现在,都在慈恩寺里修行。她虽是法外人,却也是按长公主的位分对待的。这位师太多年不问世事了。这回想来是太后请她,才肯蹈红尘的。”

  素格被打击的心酸,她记得大龄子也说过,她长的竟是张空壳,外面瞧着,是女人的皮囊,内里,倒是个男人瓤子。一应女孩子该有的娇嗔柔媚都没有,说她就没女人的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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