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木再会 下
“刚刚我听周围人道,清来阁弟子到了此地,‘弄玉’那边,不到半个时辰后便要召开议会了。”白衣公子把包子放在石阶上,挑一个掰开。
蓝衣少年刚咽下白面皮,听白衣公子这么一句笑了出来。
“怎般”
“没怎般。”蓝衣少年掩嘴笑道,眼神灼灼。
白衣公子抱手,干脆坐在矮一点的石阶上,有趣地打量着蓝衣少年:“陆家陆大爷,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又在思量什么了。”
“倒是真没思量什么。”蓝衣少年边说边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只是觉得,这次来青木镇的人,或许是出身于什么稍有名气的世家,但是……”
点了点还剩两个包子,蓝衣公子索性从白衣公子那包包子里再拿了一个续道:“不得不承认,这次来的后辈,在武学上大多数是些半吊子,在智谋上怕也是……”
“别看那些人英气勃勃蓄势待发,说白了,都是半瓶子水叮咚做响。”
是被噎着了,蓝衣少年咽了几口才将喉里的包子咽下去,他的声音模模糊糊,却也让人听得懂。
“慢点吃。”白衣公子伸出手,笑着为他拍背,“你既然能笑出声来,说明这些人中是还有不让你失望的了。”
蓝衣少年眨眨眼睛,一副赞许的模样:“刚刚街上所遇被盗的大汉便是一个,别看他傻傻的,说不定是个老实人。还有……”
还有那个来时默默,去时无影的黑衣少年……
“弄玉”茶楼,余掌柜提了包银子悻悻地跨出了门口。一炷香前,几有礼的青衣少年有礼地找到了他,说是要包下“弄玉”一个时辰,包楼的费用皆在这黑包裹内。余掌柜小心地掂了掂,分量是足的,而且太足了。接着,那几位青衣少年又是满脸的不好意思,说是有些事情要宣布,旁人听去了也怕是不好。余掌柜含笑着说是,遣走了茶楼里的小儿,自己外带了包瓜子晃悠悠去了商贩一条街。那里,说书先生已经颇有自觉地将板凳搬到了空地处,板子一拍,故事继续。
此时的“弄玉”,一二层楼皆是坐满了人。那几个青衣少年便是站在以前说书先生的位置上,各个眉目间都透着气宇轩昂。“弄玉”二层正有看台,即使是坐在二楼末的人,也能看到青衣少年面容,听到青衣少年所讲。
那几位青衣少年正是清来阁弟子,面容隽秀,自带清气。
几柱熏香点燃,是青木产的香,带着药香寥寥绕绕。
“想必从西方南方过来的江湖好友是到齐了吧。”为首的青衣少年向前一步,彬彬有礼,“在下清来阁‘元’字长老坐下二弟子,名为苏修,旁边是两位我的小师弟,苏清,苏德。”
说罢,身后两位少年微微行礼。
“我想各位必然清楚,自己因何而身在此处,我也不便再多做解释。只是长老之意,希望大家并同前行,前往江南轻沨小镇,在那里,再同北方东方来客相聚。”
“各位要知道,此行不易。各长老要求我等为各位分发令牌。等到轻沨小镇时,各位出示令牌,稍等几日,便有人带各位入清来。”
“如此,各位还有什么疑问。”
说罢,苏修又拜了一个礼,向后退一步,负手等着坐下人提问。清来阁弟子向来做事严谨,风度翩然。坐下人自一见台上三弟子时,就已马上纷纷露出了钦佩的目光。台上三弟子每一个动作,无不显出礼德谦让之态,那些人是看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苏修是在向他们提问。
可,刚刚大多人都去观察苏修的仪态了,哪有认真听他说了什么。
“我有。”静默了一会儿,安静的众来者中一男子发声,“清来仅制令牌为证,难道不怕被有心人模仿”
苏修笑笑,清风般的声音缓缓响起:“这可不必担心,因为……”
“笑话,何人不知清来亨长老雕刻手艺方面是一绝,某些细小的纹路,别人就算能识别出,也不能雕刻出。况且清来令牌有独特暗香,是清来花草灵气之恩德。不知刚刚那位兄台为何处鄙人,这都不知晓。”
座下不知何人声音凭空响起,打断清来弟子的话语。冷中带笑,毫不畏惧,就像是来砸场子的。苏修示意般地笑道,点点头。
“若是弄丢了怎么办。”本是聚精会神听清来弟子解释,却没想到解释被无端打断。开头疑问的那个男子心生不爽,却只能闷闷开口。
苏修可惜道:“这位公子,入清来必有令牌为证,若是你自身弄丢了,我们着实抱歉。”
“哼,丢了,丢了不就是你自身能力不足的问题,自己能力不足还有脸上清来”众人中接话的声音满带戏谑,咄咄逼人。
“你!”开头提问的那个公子腾得站起,面色铁青。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人群中散开,或议论或嘲笑,不知何家爷这么大胆,在清来阁弟子前也无所畏惧。
苏修还是和气地笑,没有丝毫要定下这场面的意思。
“各位莫动怒,人清来阁弟子在台,公子哥们好歹也给个面子。”少年爽朗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一层前座,一蓝衣少年站起,笑语中带着呵斥。
“唉,陆大爷你怎……”身旁的白衣公子向他使了使眼色。
蓝衣少年不理会反而转身看向清来阁三位弟子。
“陆兄台。”苏修,苏清,苏德齐齐有礼。
蓝衣少年冷笑着站到台前,四周一时寂静。
陆大爷不是大爷,陆兄台也算不上是兄台,蓝衣少年或许……并不是少年。
刚刚满嘴讽刺的男子打量着台上冷笑的少年自己也是冷笑。但这冷笑,也是只能在心中暗笑,并不能大声笑出来。那男子从那蓝衣少年站起来时便感受到了冷气,浑然天成的威慑力把他的冷笑也渐渐压了下去。
“轻沨陆家分堂陆蔷薇见过各位。”
泠泠语音,无怒无笑。少年不是少年,是少女。陆蔷薇抱拳凌然:“恕再下一言,在下觉得援助清来的江湖义士不需要心思不纯正者,而我也相信,在座众人,也是喜和气待事的吧。”
陆蔷薇陆蔷薇。那人就是一年前新任陆家主的小小女子!
不得了啊,不得了!
刚刚满言讽刺的男子“呵呵”一声,赔礼道“是在下唐突”便又做无声。陆蔷薇眯着眼睛打量着众人,茶楼中一时寂静无声。
“吱呀”一声,小心翼翼,“弄玉”大门被人轻轻推开。声音虽轻,但在鸦雀无声的大堂还是显得格外瞩目。
开门的是个黄衫姑娘,探进个头,本是准备蹑手蹑脚进来,她带着尴尬的笑容望楼里一望,笑容顿住了。
对着她的,是茶楼里几十号人齐刷刷的目光。
“呵呵……”水灵的杏仁大眼,娇鼻小唇。黄衣姑娘吐吐舌头是没想到茶楼里竟如此沉寂,她害怕般地往身后扯了一扯,随即一布衣少年磨磨蹭蹭地跟了进来。那少年长得普通,皮肤略黄。
陆蔷薇隐隐带笑望着那姑娘,而那姑娘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之后便悄悄地同那布衣少年走向了一层一个角落。
姑娘长得美,世人便爱看。这黄衫姑娘一副娇弱的模样,甚是乖巧,自然就吸引了茶楼里一众人的目光。陆蔷薇并没有继续,清来阁弟子也没有继续。陆蔷薇就像是在看一出闹剧般草草扫过目光,冷对那些痴汉们。而另外三人收不回众人视线,只是颇感无奈。
黄衫姑娘连连低声说着几声对不起,绕过好几个位置。布衣少年埋头跟着她,斯斯文文。
角落里,黑衣少年刚品完一盏清茶,默默地看着黄衫少女笑着坐到他身边。
虽是隔得远,陆蔷薇还是清楚看到,那黑衣少年,便是买包子遇到的那位。
“赵哥哥。”黄衫少女撒娇般托腮眸子闪闪。
自动撇开周围男子不服气与敌意的目光。黑衣少年叹了声气:“月洺,好久不见。”
说罢,他打量着姑娘身后的男子。“这位是”
“是爹爹新收的徒弟。药学武学都会一些。叫做陈蕃。”薛月洺乐呵呵道。
陈蕃有礼地点头,挑了个座位也是坐下。
台上,苏修清了清嗓,继续道:“各位,由于如今事态,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各位能报上自家名号,令我等也可知各位来路。”
众人回过神,也没人反对。
苏修笑笑:“便从左边先起吧。”
先是一干瘦男子自报名号,别看他瘦,用的却是几十斤玄铁大刀。再过是一微胖男子,说是西处哪家用绣花针的传人。再过了是几个年轻人,出自神拳老门下……
陆蔷薇只觉得越听越离谱,却也只冷冷笑着。
“镇西堂,铁锤铁牛战。”雄雄声音,是大街上那位被盗的粗汉。那粗汉声音有力,坐在二层楼,直直站起,又直直坐下。
“铁牛战……”陆蔷薇皱眉,只觉这名号熟悉,但是这镇西堂她是真真没听说过。
从左往右,从上到下,来者挨个地报完名号。清来阁三人点头示意确定,正准备拿出备好的令牌。
“那黑衣小子还没说呢。”一层楼传来一冷冷的声音,一男子站起了身来,用手指着角落里的黑衣少年,面露不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