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俏美人
以青闻言,只能起身走进堂屋一侧的卧房里,取出一个白色锦缎缝制的香包,系在了自己腰间。
石亨也从怀中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包,对着以青笑了笑:“你师父怕我也丢了,也送给我一个,你瞧,我不是一直都带着的么?”
“那也是青儿的主意,说是以防万一。”冯王平瞧着石亨大手中的香包,目光柔和了起來,不管怎样,那是自己缝制的,能伴随他的左右,已经很好了。
石亨沉声答应了一声,说道:“过一会儿,石后送人过來,帮着你们梳妆打扮,姐夫还要去趟爵爷府,日落时來接你们。”
“啊?”以青踟蹰道,“真的要穿女装么?”
“对啊,宋大人十分随和可亲,你师父也熟得很,你有什么可怕的呢?”
“……穿女装,还是觉得不舒服呢。”
“可是,你从搬进來开始,不是每天都穿女装么?姐夫给你买的那些衣服,已经穿了个遍,不是么?”
“是倒是……”以青眼波一转,反应过來,“哎?姐夫,你也沒有天天來,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咳……”石亨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挥手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以青看着石亨快速消失的身影,狐疑地看着冯王平:“难道是你告诉我姐夫的么?”
冯王平淡淡地看着她,低头收拾碗筷,自言自语道:“聪明起來比狐狸都狡猾,钝起來的时候心可比城墙还厚啊。”
“……”以青眯起双眼,“师父,你在说我么?”
“沒……孙妈妈!”
冯王平提高嗓门,喊了起來:“孙妈妈!收拾一下!”
说完了,回头冲以青笑了一下:“我说孙妈妈呢!一点儿眼力价都沒有,饭做得不错,却老忘记收拾桌子。”
一个时辰以后,石后如约而至,带來了两个衣着华丽中年妇人,据说,是大同城里手艺最后的梳头妈妈,很多新娘子出嫁时,都是找她们梳头的。
以青和冯王平两人面面相觑,看着來人手脚利索的拿出一套妆奁,一人领着以青,一人拉着冯王平,安排二人并排坐了下去,嘴里也在叽叽咕咕得笑个不停:“这两个姑娘,真是花朵一样的模样啊。”
“就是,就是,大娘我手中经过的女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却沒有一个赶得上这个姑娘的相貌。”
“嗯,咱们姑娘比隔壁林家小妹还要漂亮呢,虽然是年轻些,就要嫁人了,可是这发量可沒有这姑娘的多呢。”
这样的人一向是巧舌如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以青却是头一次见,不禁觉得有趣,便搭话道:“林家小妹?她叫什么啊?”
“好像是唤作什么叶儿的吧,挺标致的姑娘,就在姑娘家隔壁住着呢,沒几天就要嫁给宣府杨老爷家的公子了吧?”
“据说啊,那杨公子是个病秧子,杨家家大业大的,想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却无人肯嫁。说來说去,居然让李媒婆把红线扯到咱们大同來了。”
“哎呦,你可不知道,林家早年间受过杨家的恩惠,又也只是小门小户的,心里有一百个愿意要攀这门亲事呢。”
“唉,只是可惜了,林小姐标致的模样喽,嫁给一个肺痨鬼,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哟……”
以青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闲话,话里透着新鲜,便当成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儿,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有啊。
既有那贪慕虚荣,不顾女儿死活的父母,也有那爱子心切,病急乱投医的爹娘,只是可惜了被红线困在一起的儿女了。
这二人嘴上不闲着,手里的动作也不曾慢了半分,不多一会儿,就给以青二人盘了两个发髻出來,以青的是发量较多,分股而结,盘于头顶,如百合花瓣一样,后脑留出两绺散发,垂于胸前,名曰百合髻,冯王平的头发是天生的自來卷,用桂花油梳顺了之后,将发拢结,挽结成大椎,在椎中处结丝绳,状如马肚,堕于脑后,名曰堕马髻,显得她端庄随和了许多。
冯王平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笑了下,又冷下脸,以青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不喜欢么?”
“……”冯王平左右转转头,打量着自己的发髻,似笑非笑地答道,“不知怎的,镜子里的那个人好陌生。”
“那当然了,”以青看着梳头大娘拿着一堆金灿灿的头饰往自己头上比划,连忙摆手拒绝,“这么多年都沒换过女装,梳过女子的发髻,不习惯,很自然的。”
以青见冯王平还是一眨不眨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抿嘴一笑,果然,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大娘,不插这些了吧,又重又俗气。”以青见那中年妇人还是不遗余力地想往自己的发髻上插金戴银,连连拒绝道。
“哎呦,姑娘啊,门外那位爷说了,您喜欢哪个就戴哪个,横竖有人送您,怕什么啊?”
“我不是怕,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以青无奈的看着面前一堆明晃晃的首饰,眼波一转,问道:“有玉饰么?”
“今天走的急,好像沒带來……”那妇人翻翻捡捡,向同伴问道:“他婶子,你带了么?”
“不用找了,突然想起來,我也有呢。”以青边说着,边起身往自己的卧房找去,不一会儿,回來时,头顶的发髻中,插了一根玉簪子,样式朴实无华,好似一朵小小的牡丹花。
“这簪子太普通了些吧,跟小姐的身份很不相配呢……”那妇人不赞同的摇头,朝着同伴使着眼色,想着自己即将到手的银两不翼而飞,不禁有些着急。
“就是就是……确实不配呢……”另外一人附和着说。
以青打量着二人,微一思量,便明白过來,自己是断人财路了,“二位妈妈,放心好了,我选一样头饰不就可以了么?”
“嗯……”以青打量着眼前黄灿灿的一片,挑了一个梅花样子的攒金流苏,掂在手里,心想,这分量不轻,应该值钱吧,笑着说:“这个吧,我很喜欢,你们去门外找他要银子吧。”
二人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地就往门外去了。
“呼……”以青长吁了一口气,在冯王平身边坐下,叹道:“敢情明朝也有强买强卖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那时候的商人才这样呢!”
“……嗯?你说什么?”冯王平正直直地盯着镜子,好似沒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啊……”以青干笑道,岔开话題,“沒什么,沒什么。师父,你怎么还沒照够啊?是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么?”
以青见她沒有回答自己,低头瞥见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梅花样子的攒金流苏,便一扬手,插到了她的堕马髻上,满意道:“好漂亮呢,很配你啊,师父。”
冯王平透着镜子看过去,金灿灿的梅花在发髻间闪闪生辉,衬得黑发色如墨染,宛如瑶台仙子一般。
正发着愣,就见那两个妇人又转了回來,边走边笑道:“该死该死!老糊涂了,忘记给二位姑娘匀面上妆了。”
以青仔细瞧着这两人脸上的白粉如霜一样浮在面前,腮红直扑到耳后,红艳艳的一大片,再配上血红的唇色,连忙挤出笑脸:“不用不用了,我们自己來!天色不早了,二位妈妈快些回家吧。”
“那,就谢谢这位姑娘了。”
以青送走了两个瘟神一样的妇人,看看天色,还有些时间,就转到卧室,抱着自己的妆奁出來了:“师父!你看,要是让她们给咱俩化妆了,指不定化成什么钟馗样呢!还是自己來吧。”
冯王平却遥遥头,道:“这幅样子,不习惯,还是算了吧。”说着,便要回手取下头上的攒金梅花。
一只小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冯王平抬眼看着手的主人,双唇一翕一合道:“师父,很漂亮的,做一回自己,不好么?”
以青说完,看冯王平的手迟疑的垂下來,连忙取过一个小瓶子,倒在手上,白色的粉,香气四溢,献宝道:“师父,你看!这是我用茉莉花籽做的脂粉,混上晒干了的茉莉花瓣碎末,又香又薄,摊在脸上,比买的粉强多了。”
冯王平看着面前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笑道:“这都是你前些日子鼓捣的东西么?”
“是啊,你看,”以青挨个介绍了起來,“这是玫瑰花熬的胭脂,这个是用來保湿的……”
这一个月闲來无事,以青用上一世的化学基础常识和这一世学的药理医理,便研发出了这许许多多的化妆品來。
这也多亏了自己抹黄脸的药粉给带來的灵感,要说,这隔离霜还真是好用,以青把黄色的部分去除了以后,日日抹着,晒太阳的时候,居然都沒有晒黑。
她手上不停,往冯王平的脸上一样一样的抹着,越看越有成就感。
冯王平本來的皮肤就白,沒有雀斑,也沒有黑痣,十分干净的一张脸,只是五官比较一般,长得中规中矩,以青用自己制作的眼线膏、胭脂、唇彩,按照现代的上妆方法,先打底,后描摹,一步一步,渐渐,把这个平常样貌的女子变得光彩照人起來。
“哇……”最后,以青在给冯王平画完唇妆以后,不由地发出赞叹:“师父!你好美啊!”
冯王平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对着以青一笑:“这丫头,又胡说了,你是不是……”
轻斥声消失了,以青端着镜子站在了冯王平的面前,眉开眼笑:“你看你看!我哪有胡说了!师父现在就是一个绝世佳人么!”
她看冯王平不再说话了,也是一脸惊喜的看着镜子里人影,便匆匆给自己打了底,嘴唇上晕开些玫瑰膏,笑笑地也站在镜子前:“师父,你真是漂亮啊。”
冯王平笑着回身,注意道以青脸上的淡妆,狐疑道:“你怎么不好好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