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咣”，李莎手中的盘子掉在地上，她大叫一声扑到王峰身上，惊慌失措地连连呼喊：“峰哥，峰哥！”

  “快，打……120！”王峰翕动着嘴唇，李莎把耳朵凑在他嘴上，听见他声音微弱地说着。

  李莎醒悟过来，急忙拿起手机，手指哆嗦着拨打120。

  “没用了，喝了……这么多……砒霜酒……峰哥……我说过……我没能和你

  同年同月同日生……我要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王娜笑着，眼里却流着泪。她拼命蠕动着身体，想爬到王峰身边，爬了半天却没移动一点。

  “你滚……你……滚……我不想死……莎莎，我不想死……我和你在一起……还没够！”王峰竭力躲闪着王娜，脸上露出无比厌恶和绝望的表情。

  “峰哥，你一定要挺住啊，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我们都说好了，我要给你生一对双胞胎，男孩跟你姓，女孩跟我姓……峰哥，挺住！我不能没有你呀！呜呜呜……”李莎抱着王峰，大串大串的眼泪滚滚而下。

  救护车赶到时，王娜已经昏迷，在路上就停止了呼吸。王峰送到医院，也没有抢救过来。

  莫大的虚空笼罩了李莎，她的生活一下子没了目标、失去平衡。王峰在时，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她什么也不用操心，什么也不用管，她只需要靠着他依着他就行。现在他不在了，一切都乱了套，她不知该怎么应对这个慌乱的世界。

  送走了王峰，整理他的遗物时，她才发现王峰为她的将来做了那么多准备：他在她名下买了三套房产，存了一千多万存款，还买了一千万保险，受益人均是李莎。这些，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地生活得好好的。看着这些东西，她更是泪水长流。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每天像行尸走肉，机械地上班、下班，除此之外就宅在住处，哪里也不愿去。

  很快，李莎就体会到了所谓“人走茶凉”。过去王峰通过关系，帮助她拉过来的一些存款，王峰走后不久，客户都悄悄地转走了存款。李莎做的是客户经理的工作，全靠业绩取胜，考核她的客户金融资产，主要是存款的延伸，没有了业绩的支撑，主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次次找她诫勉谈话，开始还比较委婉，后来就跟她挑明，这样下去，她最好主动提出辞职。

  其实，即使不工作，她手头的钱也够她这辈子花了。但是，如果不工作，她活着又能干什么？

  李莎经过考虑，向行里提出去做柜员，这样虽然收入低一些，但工作相对单纯，也没有营销指标的压力。

  领导研究了一下，同意了。对外资银行来说，他们当初招聘了什么职位，如果不是提拔，就可能要一辈子干下去。银行领导对李莎的综合素质和外在形象都比较满意，所以才同意让她转岗做柜员。这也绝对是破例了。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李莎成了大龄剩女，周围人对她的议论多起来。也有不少人给她介绍男友，但是她心中总是抹不去王峰的影子，不愿意去尝试。后来，就没有人再给她介绍了。她的父母也给她操心介绍了几次，但她都表现的非常消极。大家都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又过了几年，她发现自己大龄剩女的角色如果再继续下去，就要被人当做怪物了，于是李莎决定去婚介所，随便找个人结婚，也算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了结一桩心事。她之所以选择婚介所，是因为婚介所收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用钱能解决的问题更简单了。不管成与不成，都干净利索，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于是她遇到了匡威。更没想到，她竟然动了心，真心喜欢上匡威。

  “高价鲜花”事件，李莎当时感觉到了匡威当时的骑虎难下，但是看着他硬是咬着牙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她的心动了。她似乎找到了王峰在世时对自己的宠溺有加、呵护备至的感觉，她久已枯萎的心如注入一股清泉。

  对于匡威而言，纯属歪打正着，这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其实按这个效果算起来，那两枝郁金香简直便宜得不能再便宜！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更让李莎下定决心，认定匡威。

  那天，李莎又碰上了客户上门闹事。这个客户，李莎熟悉，就是王峰之前的小弟包子。自从王峰和王娜死后，包子就不停地找理由来挑衅闹事。开始时，李莎还是蛮理解他的，知道是包子对王峰和王娜的感情使然，因此每次都是面带微笑，耐着性子与他周旋。最后包子不来了，李莎认为是包子不好意思再闹下去。领导们因此也对她刮目相看。

  李莎做了柜员后不久，包子来找她存了二十万，存款时有说有笑的，仿佛之前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烟消云散。但是过后不久，包子就过来全额取走。取款时，包子没使用银行提供的签字笔签字，而是用了自带的签字笔。李莎收回凭条时，发现签字的颜色是黑蓝色，字迹有晕染。她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大家都是熟人，包子又很着急的样子，就没作他想，给包子办理了取款二十万的业务。

  但是三个月后，录像保存期限到期，包子就拿着银行卡来找这笔钱，他坚决否认自己取过这笔钱，一定要银行给他个说法。李莎去翻阅传票档案，发现当时包子取款签字的凭条，签字处竟然是一片空白。

  主管们很快明白了这是一起恶意欺诈案件。客户使用了褪色笔签名，一直耐心等到录像保存期过去，银行无法提供录像证明，取款凭条上又找不到客户的签名时，他再来找银行的麻烦。此时，银行已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是包子自己取走了这笔钱。

  李莎想自己掏腰包把这笔钱给包子补上，这点钱对她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但是包子不同意。对于银行要求他自己去报案的提议，他也不同意。他只是这么一心一意地闹下去，他不动手只动口，比泼妇还泼妇，那些恶毒的语言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涌出来，你压根想象不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会做出这种行径。银行只好报警，但是派出所出警后，包子立刻停住叫骂，成了一个守法的公民，派出所也拿他没办法。如此几次之后，银行再报警，派出所也不愿出警了。

  每次，包子滔滔不绝地叫骂时，李莎就忍不住想起王峰，不禁悲从心来、泪水长流。每次都要等包子自己折腾够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才会偃旗息鼓，转身离开。

  这天，匡威办事路过李莎所在的银行，突发奇想去过去和她打个招呼，结果就碰上了包子在大吵大闹，叫骂不已。而李莎则在柜台里默默地流着泪。此情此景让匡威大为心疼，旁边的大堂引导员早已受够了包子的叫骂，但警察都管不了的事，她们也束手无策。她们看见他关心，总算找到了知音，一个大堂引导员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匡威。

  匡威一听，火“噌”地一下蹿上心头。他紧锁眉头想了一会儿，计上心来：“我有办法，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来了。你们愿意陪我演场戏吗？”

  他对大堂引导员悄悄说出了他的计策，大堂引导员眼睛一亮，摩拳擦掌。匡威接着出去作安排。

  这边，大堂引导员拨打电话，用包子能听得见的声音大声报警：“110吗？我是俄海银行事……对，你们多久能过来？越快越好！”

  显然，包子听见了大堂引导员的电话，他怔了一下，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接下来态度更加恶劣，变本加厉地提高了叫骂的声音。

  不久，三个警察出现在大堂里，直奔包子而去。包子从看见警察出现的刹那，马上偃旗息鼓，跟正常人一样，他以为就像以前那样，警察会拿他毫无办法，悻悻离去。

  但是这次，警察却将一副铮亮的手套“啪”地一下锁上他的双手：“你涉嫌一起银行抢劫案，我们要带你回去配合调查。”

  不管包子怎么解释，警察还是架着他上了门口的出租车。包子一看更坏了，他知道特案都不用警车，而是用出租车伪装。

  包子一上出租车，就被警察蒙上一副眼罩。包子眼前一黑，出租车一路飞奔，走了很久，包子的眼罩才被摘下。他打量了一下外面，原来他们到了一个偏僻的四合院。

  一个警察打开车门，将包子拽下车。包子的腿发软，踉踉跄跄走进院子，他被带到院子里一间西屋里。带他进来的警察一压他的肩膀，包子乖乖坐下，一盏大灯照着他，他压根看不见周围。

  “姓名？”对面一个威严的声音问道。

  “警官，你们认错人了吧，我没有抢银行！”包子急得抓耳挠腮。他诅咒发誓，说着说着就要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