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门帘一掀，一个长发男子走了进来，他着一身丝绸的白衣白裤，仿佛从五台山下刚走下来一般，举手投足衣衫翩跹，左耳上还戴着几只闪闪发亮的耳钉。一股刺鼻的香味迎面扑来，何双双禁不住捏住了鼻子。他一直走到何双双跟前，伸出一只手来：“苏小姐吧？幸会幸会！路上堵车，不好意思让女士就等了！叫我方哥就行。”

  我是替绿姐相亲呢，可别给弄砸了！何双双赶紧挤出几丝笑容：“没关系，反正不赶时间。”

  方哥抓住何双双的手，出乎意料地送到嘴边，吻了一下手背。

  何双双嘴边涌上一个讥讽的笑容，绿姐说的没错，奇葩男人真不少。她故意找话题：“听介绍人说方哥是做茶叶的。您这身装扮……是你们行业的定制服装？”

  方哥在榻榻米上坐下，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好像是香水类的喷瓶，朝着自己的手腕、耳根、脖子一阵娴熟的喷射，刚才那股刺鼻的香吻迎面而来。他向何双双让了让，何双双赶紧摆摆手。

  方哥将香水瓶慢条斯理地放好，向何双双绽开一个璀璨的笑容：“苏小姐有所不知，做茶叶是我的工作，而行为艺术才是我的事业。工作是为了谋生，事业才是活着的全部意义。我先给你说说这茶吧……茶叶有红茶、绿茶、白茶、乌龙茶、黑茶、花茶六大种类。要泡茶，茶好没有用，水好才管用。苏小姐想来也读过《红楼梦》，那上面写的，孤高自傲的妙玉，顶着寒风，用她那只鬼脸青的花瓮精心收集一朵朵梅花上的积雪，那烹出来的茶，不仅仅是茶，还是心情。郑板桥写道‘寒窗里，烹茶扫雪，一晚读书灯’……可惜，现在雪很少见了……”

  方哥看看听得入迷的何双双：“不谈茶了，谈茶太俗。咱们还是来谈谈行为艺术，这才是大雅！——知道什么是行为艺术吗？”

  何双双点点头，从微信里调出一条刚收到的微信，指给方哥。

  方哥接过来，大声念道：“裸体婚礼新人宾客全身**一丝不挂……切，这也叫行为艺术？那耍猴更是行为艺术了！……啥叫行为艺术呢？来，方哥给你演示一个！”

  方哥突然跳下榻榻米，单膝跪在何双双面前，双手捧着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一只闪闪发亮的戒指，举得高高的，送到何双双眼前：“苏小姐，你闭月羞花、美若天仙，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玲珑剔透，完美无瑕，那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苏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何双双吓了一跳，坏了，替身弄假成真了！怎么办，怎么办？！

  方哥突然站起身，用一只兰花指梳理一下长发：“瞧，苏小姐，这才是行为艺术！来，我再给你演示一个！”

  何双双赶紧连连用力摇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别别，不要了！我这可怜脆弱的小心脏啊，我这孤陋寡闻的小眼珠啊，受不了受不了！”她心想，相亲真是体力活儿，这些天真难为绿姐了！

  方哥却惊喜地抓住何双双的手：“苏小姐，你这就是行为艺术！这真是惺惺相惜，我太喜欢你了！服务生，拿大碗来，方哥今天高兴，要喝个痛快！

  “嘀”地一声，何双双的手机有微信进来，她划开微信，苏达绿正关注她的动态：“怎么样？顺利否？”

  何双双立即回了个惊恐的表情。

  方哥突然贴过来，大声宣布：“如果有来生，我不做你的红颜，不做你的知己，不做你的爱人，不做你的任何人，我宁愿做你的手机，那样的话你会每天都把我捧在你的手里，把我贴在你的脸上，把我放在你的唇边，我知道你的一切，了解你的所有，如果有一天你匆忙间把我忘在哪里了，你会着急的四处寻找。不是我粘着你，而是你离不开我！”

  何双双有些疑惑：“这话好熟悉，对了，朋友圈里有！”

  方哥不好意思起来：“借鉴，纯粹借鉴！活学活用！”

  今天够开眼界了，收工！何双双装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那个方哥，咱们改天再切磋，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煤气灶忘了关了，上面还还烧着水……”

  方哥大喊一声：“什么？怎么不早说！赶紧快跑啊！”

  何双双抓起包跳下榻榻米就往外跑，跑出几步才想起还没穿鞋呢，又讪讪地跑回去套上鞋：“那个……方哥，我走了啊！”

  躺在榻榻米上微眯双眼的方哥摆了摆手。

  这小子怎么像是在赶苍蝇？什么德性！何双双顾不上跟他计较，赶紧脱身要紧。

  听完何双双绘声绘色的讲述，苏达绿也同样笑得前仰后哈，乐不可支。

  突然，她眼睛一亮：“我突然想起一个人，现在已经算是山穷水尽了，是不是该考虑曹哥那英国回来的同学……”

  何双双看着苏达绿，两人不约而同道：“铭铭！”

  何双双点点头：“是该找他的时候了，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先找曹哥去打探一下情况！绿姐你就尽管等好消息吧！”

  何双双送苏达绿回来，看见曹告白的房间亮着灯，干脆就直接上四楼去找他。

  曹告白正在发呆，门外响起敲门声。他大声道:“本人心烦，非诚勿扰！”

  何双双自己扭开进来，惊讶道：“曹哥，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曹告白唉声叹气：“你曹哥命苦啊，皮肤这么黑，找个对象也找不到……”

  “绿姐也为这事发愁呢！我说，你们年龄差不多，又有老感情，不是正合适吗？干脆，你们俩就地解决吧！”何双双快言快语。

  曹告白苦笑：“太熟，不好下手！”又赶紧补充：“你别误会，我和苏达绿，就是哥们，没有男女之情！”

  何双双撇撇嘴：“好吧……听苏达绿说，前几天，你的一个同学从英国回来了”

  “是的，他去英国交流，前些天刚调回到国内。”曹告白如实回答。

  何双双旁击测敲：“听苏达绿说，你那个同学长的很帅？”

  曹告白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帅？没错，很帅！岂止是帅，我觉得‘帅’这个词简直形容不了他的英俊……反正，只要是女孩子见到他，都会看直了眼。你不知道啊，疯狂追他的女孩有多少……关键是，我这同学从来不拿正眼看她们一眼，也从来没有跟一个女孩子来往！”

  何双双明显不相信：“是吗？这么帅、这么好！竟然没有女朋友？不会是性别取向有问题吧？”

  曹告白急了：“不可能，他正常得很！我也觉得奇怪，曾经问过他好几次，他才说一直不找女朋友，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女孩，没有位置给别人……”

  何双双讥讽道：“弄半天还是一情圣！有机会会会他，也开开眼界，见见所谓的帅哥！”

  曹告白点点头：“没问题，他从英国带了一个科研项目回来，这段时间比较忙。等他忙完吧，其实，他喜欢往我这里跑……他说我这里温暖、舒适、温馨、安静。”他突然警觉，上下打量何双双：“双双妹妹，是不是你有什么想法？我觉得你跟别的女孩子不同，他说不定会给你机会。我可以替你们撮合……”

  何双双的脸红了：“去去去，你也学会贫嘴了！我替绿姐打听呢！你不知道，绿姐的父母催得有多紧。她马上就过30岁的生日了，确实也该着急了……她呢，对这事还是很配合的，这段时间紧锣密鼓，相亲相了不少，就是没找到自己的菜。可是那天见了你同学，竟然跟我主动打听。这就是缘分吧……你说咱两个是不是该替他们撮合撮合？”

  曹告白沉吟道：“嘿，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们两个还真可能有戏！我同学比我高一级，应该比苏达绿大2岁，年龄也很合适。这样吧，明天我正好去找他，到时候，我先给他说说！”

  何双双高兴道：“太好了！如果真能成，你是第一大功臣！……你的同学叫铭铭，是吧？”

  曹告白道：“是的，我叫他明明；他叫我白白。其他同学称呼我们两个是明白组合。他的全名，叫叶天明！”

  何双双愣住了，声音异样：“叶天明？他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曹告白瞄了一眼何双双，嘟囔道：“女孩子见到明明都是这种表情，但双双妹妹你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这样，这个叶天明的杀伤力也大了！

  曹告白突然顿悟：“你们是不是以前认识？他是滨海大学的，毕业后留校做了助教，后来去英国交流……”

  曹告白还在滔滔不绝，何双双的心里却正已经翻江倒海：帅老师，难道会是你？怎么会这么巧！这么多年了，你真的还是独身一人吗？你去英国，难道是为了找我？你心里住的那个女孩又是谁……

  “世界这么大，却又这么小……”何双双轻声说着，摇摇晃晃走出曹告白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