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9 众星拱辰
“主公明见。”儒宗笑赞。蓟王天生,岂能取北辰令。
“司,主也。司辰,乃取众星拱辰之意。”庞德公亦意会:“正如九州方士、方技,齐聚于(蓟)国。”
“然也。”儒宗答曰:“神仙术并方技,兼而有之。可纳天下仙门,为我所用。又独取方技,相沿成习,传于后辈。王学门徒,亦得大用。”
于蓟王而言,司辰,亦有占星之意。正如观天阁女仙,北渚司寒馆。
“敢问主公,当立司辰于何处?”儒宗又问。
“云台观邸。”蓟王已有定计。
“云台观上,四海仙馆。可择一为署寺。”儒宗言道。
“可居中建一新馆,取名岱舆。”蓟王笑道。
“喏。”儒宗心领神会。岱舆乃东海五仙山之首。以此为名,自有深意。
蓟王新婚燕尔,不便打扰。儒宗遂引庞德公,下船自去。稍后,自有诏命传达。如此,凡登云台观,献本派经书。庞德公便可命属吏,去芜存菁,逐条书录,转递方技馆。逐一验证。方技,便是后世科技之雏形。秦汉以来,方术长足进步。更加今汉大兴谶纬之术。将诸多神鬼怪谈剥离,取其独门方技而用之。大利于国。
论识人辨物,庞德公当不在水镜先生之下。且术业有专攻。司马徽善辨名士。庞德公好交异士。如前所言,巫医同宗,善医者,必晓巫。
蓟王诏命传入国都,逢月中大朝。王太后监国。拜荆州高士庞尚长为万石国老,兼蓟王宫门大夫,领司辰令。并于南宫云台观邸,督造岱舆馆,为其官署。
不出三日,将作寺已快舟呈来设计图板。将台上蓬莱、方丈、瀛州、壶梁四馆,以十字飞阁,桥架中央,而后仿楼桑桥楼,凌空督造岱舆馆。换言之,岱舆馆既飞架于四馆之上,又与四馆紧密相连。
五馆高低错落,重楼叠阁。台下仰望,岱舆馆,雾气氤氲,宛如悬浮半空。缥缈似仙居。
甚好。
蓟王遂命将作寺,再详加琢磨,务必尽善尽美。“庞公仙居”,遂成典故。言指,蓟王礼贤下士,求才若渴。
庞德公,年长司马徽十余岁。德高望重,莫过于此。话说,“文必秦汉,诗必盛唐”。虽有盛名,却鲜有经文传世。究其原因,只因满腹经纶,毕生所学,皆传于二人:卧龙、凤雏。
正是庞德公评诸葛亮为“卧龙”,庞统为“凤雏”,司马徽为“水镜”。
“诸葛孔明,每至(庞)公家,独拜床下,(庞)德公,殊不令止。”能令诸葛丞相,执以弟子礼。再思丞相治国领兵,前后出师表。更有五丈原,传《兵法二十四篇》,并“造用连弩”之法等,毕生所学传于姜维。续命季汉国祚三十载。
另有庞统,庞德公从子(一说族子),家学渊源。“少时朴钝,未有识者。颍川司马徽清雅有知人鉴,统弱冠往见徽,徽采桑於树上,坐统在树下,共语自昼至夜。徽甚异之,称统当南州士之冠冕,由是渐显。”
窥一斑,而知全豹。
俗语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二弟子皆神秀如此。可想而知,庞德公之大才。
国老乃蓟国加官,将中二千石司辰令,增秩至万石。如华国老,亦领门大夫。门大夫位在庶子下。宫秩低于官秩,则无需增秩。蓟王本意,实乃少保。与恩师一同,传授封儿安身立命,保家护国之术。
毕竟初封,不宜过高。否则后立功勋,无可封赏。这才比同华国老,领门大夫。
闻庞德公出仕。灵辉殿内百官,惊呼失声。盛况可比儒宗出仕。帘内王太后,公孙王后并秦后,亦得心安。本以为,初授中二千石足以。不料蓟王竟拜为万石国老。恐惹群臣非议。故心生不安。不料百官欢庆,无有不满。
中书令赵娥,亲捧坐席入殿,置于国老位。
庞德公,入偏殿更换朝服。手持王杖(鸠杖)、朝芴,称谢落座。
饶是淡泊名利,半身不入仕途。荆州高士庞尚长。亦不禁心潮澎湃。果然,悲喜不由人。
下朝后。车船署令,驾来驷马安车。四马一色,西极骐骏。王宫车驾,清钢琉璃,鎏金涂搪。车马作价,过千万钞。仪制仅次于王驾,乃国老专享。
百官恭送。庞德公与儒宗同车返回太学,高成馆。
车内,儒宗笑道:“四海馆、方技馆,泾渭分明,各司其职。尚长可知,王上何以,另置司辰寺?”
“康成,何不明言。”庞公笑道。
“子曰:‘天子失官,学在四夷’。何况大汉一藩乎?故,鄙国太学多才俊。其中佼佼者,并称‘四子’:周瑜、司马懿,庞统、诸葛亮。”郑玄笑道:“太学博士,无可传授。当由尚长,收入仙馆。所传所授,百无禁忌。方技亦可。”
“原来如此。”庞德公似无意外。换言之,蓟王心意,早已领会。
郑玄又道:“今为门大夫,他日必为王世子少保。卢少保,乃主公恩师。毕生所学,传于父子。忠汉之心,天地可表。尚长,可为世子师也。”
庞德公抚掌笑道:“康成,才智高绝。明识穷达。非明主不可驱也。”
“我主,兼济天下,和光同尘。又岂独我一人。”
四目相对,二人皆笑。
明主阳谋,便大白于天下,又有何惧哉。
“此时当有酒。”庞德公慨叹。
“酒来也。”儒宗搬动机关。翠玉琼浆、琉璃酒器,徐徐升上桌案。
“有酒岂无席。”庞德公又叹。
“席来也。”话音未落,四季果脯,各式小食,琳琅满目,食前方丈。
“有席岂无诗。”庞德公三叹。
郑玄忽灵光一现:“喜贺诗就酒,隔壶手自温。”
“上宾思下句,急煞后来人。”庞德公捧杯在手,语带揶揄:“何其急也?”
不料此问被抢先。郑玄不由一噎。
稍后,仰天长笑,尽在不言中。
郭林宗若早见蓟王。何须悲愤至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