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3 情亦动人

  有道是,“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嫁与东家王”。

  闻蓟王聘之。天下娘家,无有不允。四海姻亲,无有不至。随东王父,同正大道。不枉此生也。

  一夜承欢,天光大亮。

  无需华妁善后,蓟王先行抽身,入寝宫汤池沐浴。

  函园贵人希雷娅携众美,已恭候多时。

  后宫渐有新人入,夫君从不忘旧人。坦诚相见,何须多礼。众御姬如乳燕投怀,相伴入池。琉璃画壁,暖意朦胧。远声近呢,笑貌音容。随风潜入,丝丝入耳。

  甘后,美眸微睁,悠悠转醒。

  一夜之间,焕然新生。新仇旧恨,烟消云散。浓情蜜意,漫灌心田。女爱男欢,如人饮水,自知冷暖。云情雨意,轻重急缓,苦后回甘。云收雨歇,余威尤烈。大江东去,流水潺潺。

  “扰之大者,其事有三:一则势利荣名,二则妖妍靡曼,三则甘旨肥浓。”扰人心境,势利荣名居其一,妖妍靡曼为其二,甘旨肥浓乃其三。

  口腹之欲,美色之欲,名利之欲。三者合一,无可匹敌。

  恐过了时辰。安长御奉命入殿。榻下轻唤:“甘后,醒否?”

  七重华盖低垂,层层遮掩七重玉阶。居中掀起一角,必是夫君先醒。旖旎春光,惊鸿潋滟。

  “我等已醒,有劳长御。”甘后,柔媚尤胜先前。

  “不敢。”得安长御示意,宫中女侍医,纷纷入帷。善加打理。善始善终,莫过如此。

  身下贞绢,亦需上呈王太后查验。

  闻先帝扣关不力,一败涂地。再观甘后贞绢,贞落斑斑,触目惊心。夫君果然天生。安长御深吸一口,稳住心神。遂命宫人将条条贞绢,呈送西宫增城殿。

  必有人问。王幸九美,如何分辨。贞绢虽未具名,却各有百花刺绣。

  牡丹为后,芍药当妃,芙蓉美人:“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今朝有酒今朝醉”,“任是无情亦动人”。

  风动乎?幡动乎?

  心动乎。

  新创未愈,礼不可废。

  王家仪轨,见著知微。

  “妾等,拜见母亲。”甘后忽然泪目。孤儿寡母,乱世浮沉。求死不难,求生不易。

  “免礼。”王太后,撤帘相见:“闻你与我儿诸事。敬你死中求生,不夺大节。我儿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既入我家门,当保你母子,一世安稳。前情旧事,皆可休矣。”

  “妾,无言以对。”甘后终是落泪。

  八位新妇,感同身受。

  礼毕。母亲既命人搀扶出殿。各自回宫休息。

  二太后言:“甘后入宫,阿斗入家门。二全齐美。”

  三太后亦道:“母凭子贵。甘后应有此报。”

  王太后轻轻颔首。为母则刚,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郑美人子,邓芝,少年英才。儒宗,寄予厚望。四方馆长朱建平言,有百岁之相。今为王上继子,当入王子馆,伴读封儿。”二太后,亦有远见。

  “我儿当有计较。”王太后答曰。

  “待甘泉宫筑毕,王上欲易县为京乎?”三台后随口一问。国内风传,路人皆知。

  “未可知也。”王太后言道:“三兴炎汉,为期不远。自立还是扶立,且看我儿如何择选。”

  “长姐,以为如何?”

  “少时,王傅曾言,能扶则扶,不能,则取而代之。终归家国天下,皆有大利。”王太后笑道:“你我姐妹,毋需多虑。且看时局若何,天命归谁。”

  “长姐,所言极是。”二义王太后,异口同声。

  “东境初分,闻大小辽泽地利,不下雍奴,督亢。待圩田大成,可再活千万口。”二太后笑道:“即便不为天子,王上三百子嗣,亦足可分。”

  言及此处,三太后忽问:“闻王上,欲分国于八子。却无有下文。不知为何?”

  “恐致前汉,七国之乱。”王太后答曰:“我儿遂消此念。蓟国当传位嫡长子。不可分割。”

  “原来如此。”三太后又问:“王上春秋鼎盛,若不进位天子,蓟国如何能传于封儿。”

  王太后笑道:“小妹又多虑。五帝之子,皆出我家。我儿天生,谋主谋国。国运如何,必有计较。”

  “长姐,言之有理。”二义王太后,这便心安。

  北宫瑞麟阁。

  蓟王丰神朗俊,和光同尘。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甘后母子入家门。甯姐姐去而复返。蓟王再无心牵。

  外堂内阁,宫妃女官。皆与有荣焉。

  士贵人问蜜月安排。

  蓟王言,南巡刚回,稻收将始。不宜远行。共入船宫,舟行国境。巡游千里江山,亦大快人心。

  士贵人,遂传谕南宫披香殿。中书令赵娥,既命人安排。

  “洛阳可有消息传回?”蓟王又问。翟美人已去三日。三千里水路,旦夕可至。

  “南閤主记,六百里上报。昨日船泊阳港,今日,翟美人携门下游缴,已入北邙。”宋贵人答曰:“料想,不出三日,当有消息传回。”

  “夫君,为何对程璜之事,如此上心。”马贵人不解。

  “程璜其人,老谋深算。历经数朝,屹立不倒。能人活到老,又得善终。黄门内官,何其不易。”蓟王答曰:“豢养养女死士,程氏三姝,出身来历,一概不知。且暗施‘制命术’,背后有何阴谋,亦不得而知。于公于私,于家于国。皆需查明。”蓟王答曰:“终归有备而无患。”

  “夫君所虑,恐程贵人,亦如二程美人。”士贵人一语中的。

  “然也。”蓟王情长谋远:“程贵人,母凭子贵。为合肥侯连生二子。先前又为先帝食母。却无人知晓,所嫁何人,子嗣何在。如今,程璜已死。然背后,可还有人制命。”

  “故夫君遣翟美人,亲赴洛阳。若法器仍在,则无忧矣。”宋贵人这便醒悟。

  “法器不在,又当如何?”马贵人忽问。

  “法器不在,江东危矣。”蓟王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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