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 非此即彼

  “竟不知骠骑亲迎,坚之过也。”孙坚急忙下车行礼。

  “你我相交莫逆,无需见外。”董重立于雪窟,少顷已嘴唇发紫,只觉彻骨极寒。急忙拉孙坚登车,并坐入城。

  车内暖风习习。乃是借暗藏座下之“石炭火炉”供暖。

  “豫州如何?”恢复暖意,董重随口一问。

  “吏治民生尚好。颍川、汝南二郡,多汤沐浴。梁国、沛国、陈国、鲁国四国,同气连枝。豫州数路黄巾皆平。正屯田自养。”孙坚答曰:“坚,实无用武之地。”先前,宋奇配五县令印,单车出洛,为长公主取食。再加阿斗,尚在襁褓,已受封鲁王,鲁国亦随之被太后质押金市子钱家,换回钱财无数。故宋奇今已拜鲁国相。又手握县主封君食邑大权,与陈,梁、沛、下邳、彭城、琅邪、东海,七国,暗中结盟。八国横亘徐豫,广袤数千里。便是猛虎孙坚,亦困守牢笼。苦无用武之地。

  董重笑问:“莫非只因无贼可讨。”

  “正是。”孙坚抱拳请命:“治政非坚之所长。豫州又多宗王县主,行事颇多不便。卑下斗胆。敢问骠骑,可否迁往别处。”

  “哦?”董重一愣:“不知文台迁官何处。”

  “交州。”孙坚答曰。

  “不可。”董重摇头,遂以心腹之言告知:“交州偏僻,距京师万里之遥。文台当知,蓟王已上表,效东平宪王,辅政五载,便将就国。满打满算,还剩不足二载。蓟王归国,何后必强立何苗为大将军。须知,前大将军何进之死,你我皆脱不了干系。若何苗乘机报复,你又远在江左。我孤立无援,万一落败。死族灭。那时,朝中再无人与何苗相争。待权倾朝野,势必铲除异己,永绝后患。窃以为,文台首当其冲。罢官削爵,满门抄斩。不过旦夕之间。”

  孙坚略作思量,便已醒悟:“如此,卑下悉听骠骑调遣。”

  “甚好,甚好。”有孙坚虎踞在侧,董重方得安心。转念一想,又问道:“文台迁交州,可为南下?”

  孙坚答曰:“实不相瞒。前,蓟王六百里传书相问:‘可愿都护岭南’。”

  董重又一惊:“莫非,蓟王有意表文台为辅南将军,都护岭南。”

  “许,正是如此。”孙坚颇为意动:“能镇守一方,为大汉辟土开疆,名著青史。乃孙坚毕生所愿。”

  “王上…明知文台与我相知莫逆。焉能夺人所。”董重讪笑:“岭南蛮荒。虫蛇横行,毒瘴遮挡,更有蛮夷,防不胜防。非丈夫立命之地。”

  孙坚听后,并未言语。

  车入平乐观。董骠骑大摆筵席,为孙坚接风洗尘。宾主尽欢后,董重不敢大意。连夜上山,入瑶光后,密报董太皇。

  少顷,董太皇自帘后言道:“闻,朝中侍御史,等正月旦会后,联名上疏,迁我出帘。不知与今之事,可有关联。”

  略作思量,董重惊问:“莫非,蓟王与何后,已暗中联手,剪我羽翼。废三宫鼎立。”

  “料想,尚不至此。”董太皇话锋一转:“然却不可大意。蓟王举孙坚,乃出一片公心。然,何后授意御史劾奏‘朕有违祖制’。乃私作祟。恐朕先废少帝,后立贵子。”

  董重言道:“太皇明见。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俗谓‘远水不解近渴’。蓟王手握八关,即便洛阳生变,孙坚亦断难驰援。何后借平巴蜀板蛮乱,募蛮兵三千。不出数月,便可抵达京师。入西园卫。何后之心,昭然若揭。骠骑需早做打算。”

  董重心领神会:“喏!”

  须臾,又显气弱:“传闻,何后麟子,种出蓟王。若真如此,何后有恃无恐,臣却投鼠忌器。此消彼长,与我不利。”

  “何后费尽心机,不惜假旁门左道,故弄玄虚。自以为得计,岂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机关算尽,占尽天机,岂不知‘苍天有眼’乎。”

  苍天有眼,口出蓟王。时太平道猖獗,以讹传讹“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蓟王却言“苍天有眼”。果不其然。

  心念至此,董重喜问:“莫非太皇还留有后手,可一举定乾坤。”

  “天机不可泄露。”董太皇眸生异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切莫轻敌,亦莫争先。何苗碌碌无为之辈,非可托付之人。何氏门内无人,久必自乱。”

  “遵命。”俗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敢望蓟王项背。然董重窃以为,完爆何苗,绰绰有余。

  幕府公车出西园。车内守丞刘平,颇多志得意满。

  所谓官卑权重,莫过于此。奉命往来三宫,通禀蓟王家事。深受各方所敬。便是三宫太仆,亦笑脸相迎。不敢怠慢丝毫……

  “闲人速避!”忽听开道骑士,一声怒喝。

  便听周遭百姓,惊呼出声。

  御者急忙勒马。猝不及防,刘平险以头触地。

  整理好衣冠,刘平吐气开声:“何事惊慌。”

  “禀守丞,有一落魄方士,自撞马前。”骑士怒气未消。

  “哦?”方士拦路。莫非认出乃蓟国公车,学戏志才,毛遂自荐。刘平心念至此,这便笑道:“速引我一观。”

  “喏。”骑士翻下马,护刘平下车。

  有人认出乃蓟王族兄,急忙领众人行礼。

  刘平礼贤下士,长者之风。

  果见一方士,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四仰八叉,卧于马前。

  骑虎难下。此时此刻,切不可露怯,更不可拂袖而去。

  刘平笑容不减,躬行礼:“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四方游士,无名无姓。”那人答曰。

  “人非禽兽,焉能无名姓。先生既不愿说,平不问便是。”刘平言道:“却不知,何故卧于马前。”

  “筚路蓝缕,沐雨栉风。远游至此,饥渴难耐。故卧于路中。”那人又答。

  刘平暗松一口气。这便命骑士取车内糕饼相赠。那人旁若无人,盘腿而坐。狼吞虎咽吃完,又伸手道:“有酒乎?”

  “有酒。”刘平欣然上前,将袖中酒囊亲手相赠:“尚有余温,正当痛饮。”

  “多谢。”那人一把接过,仰头猛灌。待喝干酒囊,这才抹嘴叹道:“痛快!”

  围观百姓,啧啧赞叹。

  他必成美谭。

  刘平面上得色,一闪而逝。

  那人吃饱喝足,一改先前浪dàng)不羁。正襟危坐,将空酒囊双手奉上:“活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阁下何许人也?”

  等的便是这句。

  刘平肃容回礼:“蓟人刘平。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那人忽道:“此刘平,非彼刘平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四目相对,如遭雷击。

  “足下究竟是何人!”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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