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推算案情

  李潼关生的魁梧健壮,相比之下,贺千霄的身形显得柔弱纤细。被他搂在怀里,几乎把贺千霄整个人都吞没了。

  贺千霄本来不挣扎。直到她感受到有水甚至疑似鼻涕从她头顶掉落。

  这比那些利箭更有杀伤力。

  在那些疑似鼻涕的东西落到她肩膀之前,她提起膝盖撞击李潼关的肚子,趁李潼关松手的空隙退出了他熊一样的怀抱。

  李潼关涕泪都没来得及收回来,被撞开了。

  他抽抽噎噎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千霄!你都没什么力气了。你是不是虚脱了?”

  贺千霄那一脚只是为了让他放开。并没有使出重力。

  贺千霄掸了掸两边肩膀,恢复了以往冰冷无情的神态:“擦干眼泪说话。”

  李潼关抓起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刚还在号啕大哭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小孩子般纯真的笑容:“千霄。刚刚抱着你,才发现你还真的是个女人哎!你胸前……”

  贺千霄顿时觉得他的笑容极其猥琐。

  一旁的风尺寄原本眼神还有些失落,他的家教和矜持不允许他忘情失控,去抱贺千霄。但听李潼关说出这样的话,失落的眼神里可转变成震惊和怜悯。

  果不其然,贺千霄一拳打在李潼关的右眼上。他眼睛顿时乌青了一大片。

  贺千霄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问风尺寄:“刚才那个大步辇,你们从哪里得到的?”

  风尺寄看了李潼关,然后说:“李大人带我回云庄找武器。说要去救你。我们在云庄找到了这个步辇。看上去像个怪物一样,不过防护能力确实不错。我们摸索着开了出来。”

  贺千霄好奇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千户府呢?”

  风尺寄摇摇头:“我们不知道。千户府离云庄最近,所以我们开过去。想不到,一进门,就听到有个男人在喊卫队去密室那围猎你。他还说他在墙上留了血字拖延你。我们就直接把墙压倒,开去那间密室。赶到的时候已经着火了,外面黑压压地全是弓箭手。后来的事,你也知道。”

  李潼关捂着眼睛,见两人交谈不理会他,着急了:“贺千霄!老子冒死救你出来!你竟然敢打老子!等我去到关中,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

  贺千霄飞眼刀杀过去:“把我怎么样?”

  李潼关马上收住话头:“把你……把你……供起来呗。老祖宗。”

  “我们要尽快了结这件事。圣旨颁下来,两个月内,我们还没到,圣旨就要失效了。铁连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一定要治你一个藐视圣意的罪。”贺千霄有些忧心。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去关中吧!”李潼关说,“琳儿他们已经走了。我和风弟特地引开那些追兵,跑回城里。他们往扬州方向逃走啦!”

  风尺寄摇摇头:“这件案子已经闹大了。刚刚我们进千户府,看见那个老男人手上抱着的是巴哈尔。我行医几年,能看出巴哈尔已经死了。他父亲是军中大将,不仅手握军粮要务,跟朝廷中许多位极人臣的大员都有同袍之情。特别是驻军关中的那位优旋大元帅。肯定会为巴哈尔讨债的。”

  “优旋?”李潼关皱起了眉头:“那老王八蛋是比较难办。天天欺负我……的……的……”他眼睛反转了几下,才说出来:“皇帝。”

  李潼关马上接着说:“你看,贺千霄,都怪你把事情闹大了。”

  贺千霄瞟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想帮绣风么?你不是也替林娘子他们一家抱不平么?林娘子的便宜老公,他弟弟还是死于你的科举。你连这点事都不愿意处理,那你去关中干什么?跟着铁连吃喝玩乐,时间到了就回云庄继续享福?”

  “我的科举?”李潼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发问,风尺寄把话头接过去了。

  风尺寄说:“其实,我家在应天府也算有些眼线。早在李大人落水那天,已经被刘千户一家盯上了。他们朝中有人,想必早就知道李大人要被拔擢。所以在找你。就算贺捕头没有闹事,他们也会暗中动手脚打击你。”

  李潼关目瞪口呆。

  他只是一时意气,才谎称自己是李潼关。想不到,致命杀机一直埋伏在身边。幸好有贺千霄在旁边护着。

  “这……”李潼关挠挠头,“难办。还是得把这件事了结了才行。可是,妙月压根没死。那不就不存在我杀人么?”

  “现在没人能证明死的不是妙月。妙月的尸体已经烧成灰了。案卷里就是中毒身亡。不过没说谁下毒。”风尺寄面露难色。

  “那除了逃跑,我们没别的选择呀?”李潼关问。

  贺千霄一直沉默不语。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风尺寄略低着头说。

  弯弯的下弦月很快消失在天际。

  远处的天边隐隐泛出了青白之色。天马上就要亮了。

  “只要我们能找到刘千户杀绣风的原因。就一定能找到妙月这件案子的破绽。”贺千霄指着远处的树林。“我们过去,抓紧时间把整个案子重来一遍。”

  三人一起进了树林子。合围而坐。

  贺千霄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妙月和刘玉,以及绣风,都是旧相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妙月是西边一个神秘宗教的人。这个宗教驱蛇术很了得。从妙月的身手来看,她不算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个小喽啰。刘玉对妙月至死不渝,绣风对妙月恐怕也有同样的感情……”

  风尺寄听得很认真。李潼关却咂摸出不一样的感觉:“什么?绣风也对妙月至死不渝?”

  “没错。”贺千霄严肃地说:“你不要总以为女人就只喜欢男人。”

  “那是她没见过我这种男人。”李潼关还在争辩,不愿意接受绣风喜欢妙月的事实。

  “根据林娘子所言,绣风本在风月楼做丫头,不是倌人。按照她对舞姬的痴迷,想必对妩媚动人的妙月也有爱意。所以为了接近妙月,她也当了倌人。妙月对她也不错,经常接济她。所以她给林娘子的物资也多了。三人关系应该是这样。”

  贺千霄在地面中间写了妙月的名字,在两边分别写上刘玉和绣风。两边个有一个箭头指向妙月。

  李潼关指着刘玉的名字:“听说他母亲也是体态风流的大美人,可能也是这个原因爱上妙月。哎,人长得美就是惹人喜欢。”

  风尺寄这时摇摇头:“不一定是外貌的缘故。贺捕头刚刚提到,妙月来自宗教。会不会是……”

  贺千霄眼睛一亮,如梦初醒!“对。那个宗教地处西域,特别擅长以异香制人,蛊惑人心。刘玉和绣风应该是被异香影响。”

  “宗教?她在西域,跋山涉水来应天府做什么?”李潼关问。

  “应该就是冲着刘千户而来。”贺千霄又在地上写了刘千户的名字。又在旁边添了巴哈尔。

  可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风尺寄想了想,从贺千霄手中接过树枝,在巴哈尔后面写上了“军粮军队”四个字。

  “什么意思?”李潼关盯着那几个字,有些似懂非懂。

  “妙月是为了那些军队和军粮?”贺千霄问。

  风尺寄放下树枝,说:“我也只是猜测。巴哈尔除了身世雄厚,似乎并无其他可取之处。”

  “妙月要军队做什么?”贺千霄问,“即便她迷倒了刘韦,刘韦一时糊涂把军队兵符送给她,她也不可能指挥军队。阿蓝族的军士连刘韦都不认,更不会听她使唤。”

  “不一定是指挥军队。她有可能是想要拿军队的情报。”风尺寄缓缓地说。

  “啊?更离谱了。她一个远在天边的宗教,要应天府的驻军军情做什么?她还能打过来不成?”李潼关连连摆手,不相信风尺寄这个假设。

  贺千霄也疑惑地看着风尺寄。

  “西域当然不能打过来。如果他们在应天府就有军队呢?”风尺寄盯着贺千霄的双眼。

  贺千霄心头突地一跳,转头和李潼关对视了一眼。

  没错。

  他们完全可以在本地培养军队。不需要从西域调动兵马。

  “在驻军之外,还有军队。”李潼关喃喃地说,“这是要谋逆啊?”

  贺千霄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应天府一直有叛军出没。如果引来阿蓝族铁军再度扫踏江南,此处恐怕又要生灵涂炭,众民流离失所。

  “风尺寄,你的意思是,西域的宗教跟应天府的叛军有联络?妙月就是联络人?”贺千霄问。

  “纯粹是猜测。否则,妙月为何要对千户府下手?”风尺寄郑重其事地说。

  “我倒有另外一个想法。”李潼关咬着自己手指头,双眼迷茫地说:“妙月,刘玉和绣风之间关系复杂。但是刘玉又愿意救绣风的家人出狱。说明刘玉和绣风之间,关系也很紧密。刘千户谁也不杀,偏偏杀了绣风。还要公然抢尸。这是不是说明,刘千户知道绣风和刘玉之间有关系?绣风肯定是掌握了刘玉的秘密。秘密能威胁刘千户。所以刘千户要杀了她。”

  “你的脑子总算开始讲人话了。”贺千霄欣慰地说:“刘千户和绣风毫无相干。他怎么知道绣风掌握着刘玉的秘密呢?”

  “绣风主动找刘千户,威胁他?”风尺寄做进一步推理。

  “有可能。”贺千霄点点头,案情逐渐有了眉目。

  “绣风为什么要作死?”李潼关问。

  “妙月和刘玉的死刺激了她。她应该不知道两人都没死。所以孤注一掷,找到刘千户。”贺千霄假设着说。

  李潼关不以为然:“她心情不好,何必去找刘千户麻烦呢?”

  “除非她认定妙月和刘玉是刘千户杀的?”风尺寄说。

  三人惊喜地互相看其他二人。

  “妙月是金蝉脱壳。刘玉是被刘千户强行安排死亡。”贺千霄拿起树枝,在地上画起来。“刘千户发现刘玉不妥,追查之下,识破了妙月的身份。妙月诈死。刘玉大闹。绣风则根据刘千户曾威胁过妙月的事,认定是刘千户逼死了二人。于是去威胁刘千户,要为二人报仇。想不到却死在刘千户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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