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帝的第一道圣旨

  锦夏国被异族阿蓝族统治,已经是第二十个年头。

  阿蓝族攻城略地的强大外表之下,是天灾人祸,是强敌环伺,是叛乱难平。

  阿蓝族的新帝在今年的立春之日登基,万众瞩目的第一道圣旨落在了江南云庄。征辟江南第一才子李潼关,赴关中赈灾。

  朝堂之上的百官哗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圣上,三思,三思啊!”

  高高的台阶之上,是高高的龙椅。端坐在龙椅上的新帝,俯视着一个个朝臣。有些是前朝的名相降将,已经年迈不堪。有些是同族皇亲,傲慢得连他都会敬而远之。

  关中大旱闹饥荒,民不聊生,流民叛乱四起,贪官酷吏横行霸道。

  若派这些八面玲珑的老臣子去赈灾,在贪官酷吏的威逼利诱之下,难保不会同流合污。白白葬送国库的银两罢了。

  若是派同族的皇亲国戚去赈灾……恐怕连灾民带官吏,一言不合全都得死。

  新帝揉揉眉间,头痛。

  他成长于锦夏国,不赞同阿蓝族旧贵族草菅人命的野蛮屠杀。奈何,这些人都是长辈,连太爷爷辈都有。当初都有开国建朝的功勋,即便他是新帝,这朝堂之上,也没几个同族人真的把他放在眼中。

  想来想去,最佳人选便是江南云庄李潼关。

  此人不仅是才气动天下的第一才子,十四岁便孤身周游列国,写下《民事忠告》一折,洋洋洒洒十万字,列举弊政,设想解决措施,切中当朝要害,引得名臣大将竞相抄写,珍藏家中。

  当朝宰相耶律陵,正当壮年,原本也是新帝的选择之一。但是,总不能让朝上最支持新帝的大臣,前往关中主力赈灾。

  新帝的目光落在耶律陵的身上。他也跪在地上,但是并没有呼天抢地阻止新帝的圣旨。

  “耶律丞相,依你看,这道圣旨该不该发?”新帝询问。

  耶律陵微微躬身:“回陛下。不该。”

  满朝哗然。这个耶律丞相今天吃错药了吗?平日里,他最喜欢附和新帝,而且他也是云庄李潼关的恩师。怎么不举荐自己的门生?

  新帝也有些吃惊:“爱卿也不赞成派李潼关去赈灾?”

  耶律陵摇摇头:“微臣并非此意。李潼关自七年前辞京出走,所有功名都被革除。如今让他前往关中赈灾,恐怕无法服众。”

  满朝文武顿时在心里翻起白眼,这个老狐狸果然狡猾。不满足“钦差大臣”这个空名号,现在要给他的得意门生抢官衔了。

  新帝踌躇了片刻。“其他人呢?有什么想法?”

  新帝的目光先投向皇族。皇族为首的大王爷,是新帝的叔叔优旋,也是锦夏国当今的兵马大元帅。朝上的原锦夏族臣子,几乎都被这位兵马大元帅俘虏过。包括耶律陵。

  优旋别过眼去,没有看新帝。

  新帝倒也不意外,他的叔叔兼天下兵马大元帅,从来没正眼看过他。并非只针对李潼关这件事。

  这时却跳出来一个人反对。是赫马。赫马也是外族人,不过非阿蓝族也非锦夏族。赫马的族人在锦夏国从商近百年,累积了巨额的财富。朝廷也因此征辟了赫马,担任大政司。

  赫马学着锦夏族那样,彬彬有礼地躬身,才站直身子说:“圣上,云庄李潼关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孩子。既不明白何为官民,更不懂得为政之道。抛开其品行是否能做到清正廉洁不论,他肯定不懂记账算数。国库紧张,赈灾银两不能随便交给一个毫无经验的人。”

  新帝心中非常恼怒,但是赫马掌管着天下税收,他不能不给赫马颜面:“那,爱卿有人选?”

  赫马很得意地推荐了自己的同族:“臣的族弟铁连四岁就会算数,十六岁能算日食月食,现在三十岁,真账假账一眼识破。让他去赈灾,能让每一个银锭子都花得清清楚楚。”

  众人不敢说话。

  赫马的族弟铁连名声在外,是一等一的拔毛之王。赈灾银两从他手里过,恐怕去不到关中了。

  新帝又转向耶律陵:“爱卿还有意见吗?”

  耶律陵撩起长袍的下摆,跪下去:“还请陛下以苍生为念,以关中百万饥民为念啊。”语调已经有些哽咽。

  一旁的优旋露出无法忍受的嫌恶表情,大声地打断说:“不要再说这些无聊的鸡毛蒜皮之事。西边的大凉屡屡犯我边境,赈灾的钱送去我的军中,比送去给那些饿死鬼强。快下朝吧,我有军中大事找大汗商议。”

  一股火气从丹田直蹿胸膛。新帝眼中闪过一道决然的光:“好,此事暂且定下。赐江南云庄李潼关一品带花,为关中副主,除皇族之外,不得有人平起平坐。另持钦差仪仗和兵符,赴关中赈灾。大政司属下算员铁连作为副手,一同赴任。赈灾银两由国库拨付三万两白银,关中放仓一万两。退朝吧。”

  这道圣旨立刻顺着运河南下,敲开了江南云庄李潼关的家门,却找不到李潼关。

  看门的家童彬彬有礼但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地说:“主人云游去了。不在家中。”说完恭恭敬敬地把门关了。

  颁旨的人左右为难,圣旨交给家童,是违规。他逾时不返回京城,也是违规。

  这天傍晚,夕阳远远地挂在西山之后,摇摇欲坠。漫天的红霞像盛开的彼岸花。

  一匹快马风驰电掣地闯入江南云庄,所到之处烟尘滚滚,路人避之不及,都看不清马上的人。

  骑马的女子双目坚定地望着前方的路,这是一条去往李潼关家中的路。

  她回想起主人交代她的话:“去到云庄,脾气要收敛些。李潼关是个有性子的人,我怀疑这道圣旨请不动他。你过去催一催。再跟着他一起去关中。”

  她当下便问:“什么性子?为什么圣旨还催不动?”

  主人却教她性子再放慢些:“不急着问。你亲自去看看便知道了。切记,不要暴露你我的身份。我给你备了捕头的腰牌和剑。如果李潼关不愿意露面,你要找到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算了,你也是个无情无理的人。性子收敛些,便好。”

  她不介意主人对她的褒贬,认真地想了想:“非他不可吗?”

  主人郑重地说:“非他不可。千霄,你也是关中人,难道不希望父老乡亲能被安抚体恤吗?”

  千霄坚定地点点头:“好。就算是用上赶尸之术,我也要把他赶到关中去。”

  主人无奈地笑:“尽说傻话。李潼关又不是尸,怎么能用赶尸术。”

  千霄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他敢反抗,那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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