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小时候的故事
他拉着安乐公主下了马车,对身后的仆从大喝一声:“都给我滚。”
安乐公主被他甩到地上,她狼狈的看着顾泽言,抓紧青草,她愤恨:“我为什么这么做?你毁了我的清白,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做。你说,顾泽言在哪里。”
顾泽言握紧拳头,站在安乐公主面前,没有说话。
“你不说,是吗?”安乐公主的力气恢复了一点,她勉强站起来,她要把心里的气发泄出来:“好啊,你不说,我就继续去做,我告诉你,你总有一天会说的。”
安乐公主转身就走。
顾泽言一把将她拉住。
她回头,对顾泽言拳打脚踢:“你说啊,啊,真正的顾泽言在哪里。”
顾泽言的反应让她疯狂,她多么希望今天顾泽言对于大殿上发生的那件事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至少说明,眼前这个人是近段时间替代了顾泽言,可是,他对自己发怒了,怒到险些杀了自己,她明白,她深深的明白,这个人替代了顾泽言,很久很久。
她疯了一样,眼泪如同泉水,她大叫:“你不是在意宫里那位吗?好啊,我告诉你,我有的是法子,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顾泽言的手再次厄住她的喉咙,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眼睛,狠狠瞪着顾泽言。
这一次,顾泽言很快放手,他同样激动,眼里是痛苦,是他不愿承认的痛苦,纠结他一生的痛苦,他从未对除慕清以外的人说过:“他已经死了,在他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安乐公主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只是,当真的听到的时候,她的心痛得不能呼吸,她在心里存着幻想,可这幻想,真正的顾泽言还活着的幻想,被他的言语击灭,她怎么能不去痛恨,她的喉咙受到了伤害,已经不能够让她大叫,可这也无法抑制她的绝望,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恨,在她的身体里翻涌:“是你杀了他,对吗,是你杀了他,你欺骗了我,欺骗了天下的人,混蛋。”
顾泽言再次想起那些事,他也是痛的,他说:“我没有杀他,他是我的同胞哥哥,我怎么可能杀他?”
安乐公主跌倒,她望着那个男人,原来,他是顾泽言的弟弟,难怪,难怪他不认识自己,不记得自己,自己还当是因为自己不够吸引顾泽言,原来,一切都是错,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要冒充他?”安乐公主抓了一把草,去砸顾泽言。
顾泽言眼里都是痛苦,他因为那个意外背负了这么久,他说:“那天,我们过生辰,他去金顶看我,下来的路上,遇上塌方。”
安乐公主终于听到想听的,却不敢再听下去,她捂着耳朵,大叫:“不,我不想听,你还我顾泽言,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他。”
不同于安乐公主的歇斯底里,顾泽言已经平静下来,因为那一句是你害死了他,果然,能对他说出“不是你的错”的,只有慕清,因为慕清在意的是他。
他平静下来,拉开安乐公主的手,掰着她的头,让她面对自己,缓缓叙述着,用最残忍的方式:“我并不是要替代他,是我的父母逼我,他们也觉得是我害死了顾泽言,他是南冥的神童,与南御墨齐名的神童,三岁能背千字文,五岁名满天下,没人能看到我,即便,我与他经常出入同一个场合,没人能看见我,可是,我不恨他,我同样崇拜他,六岁那年,我去金顶学习武艺,我想,我为何非要跟他争,他文动天下,高山仰止,我做一个武将就好,他是个温柔的人,时常来金顶看我,可是,那次却出了意外,你以为我想出那个意外吗?我回到家,父母看我,如同看待仇敌,我做错了什么?啊?”
安乐公主什么也听不进去,她的脑海中,只有顾泽言已死的事实。
顾泽言没听安乐公主的回答:“他的美名让我的父母骄傲,他们唯一能炫耀的儿子死了,如同剥了他们的皮,光鲜亮丽的皮,为了不失去别人的羡慕,他们把我从金顶上接下来,让我扮演顾泽言,扮演他的温柔,我做的很好,你若是不对我下药,便一直都发现不了。”
“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安乐公主挣脱顾泽言的手,她跌跌撞撞的奔跑,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难受,顾泽言,这个名字烙印在她的心里,好久好久,那是她活着的期盼,是她所有美好的幻想的基石,没了顾泽言,她的一切都没了。
就在她要跳进湖里的时候,顾泽言拉住了她:“你还不能死。”
他陈述着一个事实,强硬的拉着安乐公主回了马车。
“你放开我,放开我。”安乐公主所有的挣扎都没有用。
顾泽言说:“你的母妃就剩下你一个孩子了,你希望她再承受丧子之痛吗?”
安乐公主抹了一把眼泪,她哑着嗓子,大哭起来,她的母妃,她可怜的母妃,她失去了弟弟,因为先皇的皇后杀了父皇诸多的孩子,自己的弟弟就是其中一个。
母妃查到是先皇后下的手,去找了父皇,可是,父皇没有动作,他还有什么考量?先皇后残害皇嗣,是滔天之罪,可是,父皇却要母妃将这件事埋起来,他说,等到时机成熟,会杀了先皇后。
母妃要杀了南御墨报仇,却被父皇拦下,他们争吵,在小小的她眼里,如同天崩地裂,母妃进了冷宫,她恨先皇后,因为先皇后杀了她的儿子,即便先皇后已经死了,也阻挡不了她的恨,她的恨,如同滔天之火,烧了她自己,也烧了安乐公主。
母妃也恨自己的父皇,她的父皇,为了保住仅存下来的两条血脉,与她的母妃决裂,她的母妃认为一直依赖的男人突然不向着自己,同样是孩子,他厚此薄彼。
母妃发了疯,她为自己的无能而狂怒,她还记得,那天母妃牵着她的手,站在冷宫萧瑟的宫墙下,她把自己抱上了那已经坍塌一半的宫墙:“母妃无能啊,不能给你的弟弟报仇,我无能啊。”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她能感觉到母妃的悲伤,她哭了,母妃却走了。
她就坐在高墙上哭,她太小了,不敢自己跳下来,她并不是很能明白母妃要做什么。
她的哭声吸引来顾泽言,他白白净净的,温暖和煦,他对自己伸出了手:“小娃娃,你在哭什么,可是调皮,下不来了?”
他的手很白,很好看,在阳光下,发着莹莹的光:“下来吧,我会拉着你的。”
他的笑,治愈了自己,那是那段日子以来,她见到的唯一一张笑脸,所有的人都紧锁着眉头,告诉自己要悲伤,让自己感受悲伤,只有他不一样,他会对自己笑。
她生出勇气,跳了下来,他们一齐倒地,顾泽言到底是文弱了一点,他将自己搀扶起来,说:“你看,并不痛吧,下次可不要爬这么高了。”
说完这句话,顾泽言就要走。
她拉着顾泽言,指着母妃远去的方向,说:“你带我去找母妃,好不好?”
顾泽言在她眼前蹲下,说:“你的母妃?”
顾泽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笑了一声,再次伸出手:“好吧,我们去找你的母妃,公主殿下。”
找到母妃的时候,她已经身处一片火海中,她放火,想要结束心里的痛苦,她不能明白母妃的绝望。
她想要冲进去,把火海中还在狂笑的母妃拉出来,她相信母妃会跟自己出来的。
顾泽言拉住了她,说:“你不要冲动,如今火势太大。”
“我,我,你救救我的母妃。”她紧紧抓着顾泽言的手,她祈求顾泽言,她竟会觉得一个只看起来比她大一点的孩子会有办法。
看见走水了,宫人们慌忙赶来救火。
顾泽言点了点头,他是在场唯一一个镇定的人,他把自己拉到暗处,然后指挥着宫人们救火,他让自己不要出来,他说他会救她的母妃。
火势渐渐稳定,顾泽言披着用水浸湿的衣裳,进了火中,浓烟滚滚,她不知道顾泽言对她的母妃说了什么,母妃跟他出来了。
可母妃依旧跟父皇冷战着,那个看起来爱她的男人其实骨子里全是冰冷,她痴心妄想着那个男人会为了她低头,会再来见她,她以为,那个男人只是不想杀自己的孩子,他不是毫不犹豫的杀了先皇后么,只要那个男人肯来见她,她就原谅他,原谅那个孩子。
可是,等了一年,皇帝渐渐将她们母女忘了,她们失了势,变成了宫里人人都能打骂的贱人,她被折辱,她的信心在日复一日的羞辱中湮灭,她长得很美,可她渐渐的忘了。
一日在湖边,她又遇见了顾泽言,他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长得高了一些。
她是来看公主们的,公主们无忧无虑,她们的母妃依旧保持着脸面,她看见了慕清,她的朋友,那个对自己越来越疏远的朋友。
她觉得,慕清对她疏远,是因为她的地位降低,她讨厌起慕清来。
转身,她看见了顾泽言。
顾泽言对她微笑,问她为什么不去跟她们玩,而是在一旁默默的去看。
她越过顾泽言就想跑,她不否认,她嫉妒那些公主,顾泽言来追她,他们跑到一颗柳树下,她躲在柳树根下哭泣,她也是公主,为什么要受到别人的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