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无际之海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p>
两天之后，夏川没能看到另外两艘船的样子。</p>
他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没有出去。</p>
负责卫生和饮食的仆人已经被辞退了，接替工作的是那些奴隶水手。</p>
这些奴隶水手是以斯班尼士女王哥王室的名字赠送给科林姆普斯的，他们身上有无法抹去的烙印，同时受到魔法的支配，根本无力反抗魔法师的控制。</p>
看到这些船员，夏川才明白科林姆普斯当初说过的“招人不是问题”的话。</p>
所以他安心的呆在房间里，等待起航。</p>
岸上，斯班尼士女王带领着大批的贵族和官员，在数万平民的见证下，亲手为船队的出航仪式做了剪彩。</p>
根据科林姆普斯的说法，这是历史上的第一次。</p>
以往出海的船只，都是航海家或者魔法师自己筹集一切所需财物，带领着一群志同道合的海员，踏上这条几乎是没有归路的航程。不光如此，他们还要接受人们无尽的嘲笑或者不怀好意的阻挠。</p>
像这样能够受到国家支持的探索航行，在历史上还是第一次。</p>
仪式进行时，连那些奴隶船员都集中到了甲板上，接受女王和港口居民们的祝福，唯有夏川一人，静静的坐在床沿，倾听外面的喧闹。</p>
早在一个星期以前，船队要出海探索无际之海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斯班尼士港，甚至传到了不少周边国家和城邦，东西两个大陆上的大帝国和那些势力庞大的组织，都获得了比较准确的消息。</p>
所以，圣玛丽亚号停靠的码头区域从一个星期之前开始，就从来没有安静过，每天每夜，都有很多人在附近观望、徘徊。</p>
虽然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普通人，但也有各种身份神秘、实力高超的特殊人群，想要窥探船上的一切秘密。</p>
好在，科林姆普斯的魔法师身份震慑了大多数心怀不轨的人。</p>
而那些实力远超过科林姆普斯和夏川的人，基本没有出现过。即使出现过，他们也没有作出任何对两人不利的举动。</p>
……</p>
在一阵轻微的摇晃中，三艘船扬帆起锚，开出了斯班尼士港。</p>
一天之后，船队离开了港口和近海，驶入了无际之海。</p>
夏川走出了船舱，登上甲板，第一次看到了另外两艘船。</p>
平塔号和尼雅号。</p>
这两艘船看起来比圣玛丽亚号更加轻盈和灵活，紧紧的拱卫在圣玛丽亚号左右两侧，三艘船组成了一个钝角的等腰三角形。</p>
海风不紧不慢，把桅杆上的风帆吹得鼓起，船队以平稳的速度不断前进着。</p>
水手们似乎是知道了航行的目的，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甚至有些麻木，他们在船上例行公事地工作，彼此之间几乎都没什么交流。</p>
夏川的活动范围是船舱里的房间、浴室和甲板。</p>
科林姆普斯长时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很少出来。</p>
猫头鹰莫西是最活跃的成员，它每天频繁地往返于三艘船之间，把所有的消息传递给科林姆普斯，并把他的命令传达出去，三艘船的配合开始变得默契。</p>
这里是靠近近海的安全海域，船队航行没有遇到任何的意外情况。</p>
四面都是茫茫大海，夏川回忆着原先跟海员们学习过的水手经验，爬上了桅杆顶端。</p>
深吸一口气，夏川下意识地抓紧桅杆，闭上眼睛，一股强烈的眩晕袭击了他的脑袋。</p>
屏住呼吸，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夏川才小心的睁开了眼睛。</p>
举目四望，蔚蓝的天空和湛蓝的海水虽然是完全相似的颜色，夏川还是能够准确的分开这两者。</p>
原本是一条直线的海平线，现在却像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圆环，将整片目所能及的海面圈成了一个巨大的蓝色水塘，它的每一段边缘看上去都是直边，但连在一起就成了圆形。</p>
“呼……”夏川呼出一口气，“这便是古人说的“大方无隅”了罢？”</p>
猫头鹰莫西刚好从平塔号飞过来，落在夏川旁边。</p>
“你在干什么？”科林姆普斯的声音响了起来。</p>
“真大，大海，”夏川说，“难怪人们说，看了大海，能开阔人的胸襟，舒缓心中的苦闷。”</p>
“肯定是那些没什么见识的吟游诗人瞎编的，”科林姆普斯说，“所有的魔法学徒接受正式教育那一天，导师都会告诉他们，比大地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高远的是无尽的星空，而比星空更加深邃宽广的，是永不放弃求知的灵魂……啊，你让我想起了正式成为魔法学徒那一天！”</p>
夏川抬头看天，说:“每天站在天空之下，从来没有觉得它的广阔，看了大海却以为真的开阔了心胸，唉，原来这就是观局者迷、旁观者清啊！”</p>
“观局者迷？旁观者清？什么意思？”科林姆普斯问。</p>
“额，意思就是，下棋的人往往因为自己身在棋局中，不能更好的从敌我双方的局势作出分析和决策，而站在一旁的的围观者，确能更加理智的权衡双方的优势劣势，作出合理的判断，大概就是这样。”</p>
“哦，精灵族的棋牌游戏，很多人类贵族和法师都喜欢的，没想到精灵族还能从游戏中总结出这么有意思的智慧。”科林姆普斯说。</p>
夏川没有回应科林姆普斯的猜测。他深受师傅和几位前辈的熏陶，对华夏的弈棋之道颇有心得，但对精灵族的棋牌游戏，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p>
自始至终，都是科林姆普斯自作聪明的以为自己是一名混血精灵，夏川不想拆穿这个误会，因为对双方来说，这样的误会没有任何的坏处。</p>
“看看吧，西边的大海和天空，”科林姆普斯说，“那里是我们的目的地，它的神秘面纱正等着我们去揭开！”</p>
“那里到底有什么？”夏川手搭凉棚望着西边，问。</p>
“问得好！哈哈哈哈！”科林姆普斯笑了。</p>
然后，猫头鹰莫西扇动翅膀，飞向另一边的尼雅号。</p>
……</p>
魔界，黑马拉雅山脉。</p>
在一个靠近顶峰的山洞里，齐格林在击退、打败、杀死了难以计数的拦路魔物之后，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传送阵所在的山洞。</p>
魔女公主温驯地跟在后面。</p>
“辛拉贝尔，这个传送阵要怎么启动？”齐格林扶着脚步虚浮的爱丝迪雅，回头问。</p>
这个传送阵建立在黑马拉雅山脉主峰中心一个比广场还大的洞穴大厅里。</p>
看着地面上奇怪复杂的图案构成的传送魔法阵，齐格林想都没有想就回头问魔女公主。</p>
齐格林三“人”从洞口一路冲杀，历经千难万险，才终于来到了这里，这其中，魔女公主拉辛贝尔的功劳最大。</p>
甚至可以说，没有魔女公主拉辛贝尔，仅凭齐格林和爱丝迪雅，也许根本就无法到达这里。</p>
从洞口到传送阵所在的大厅，路上的层层关卡、阻碍，数不胜数的魔物，也许齐格林可以花费一些力气解决，但那些层出不穷的魔法陷阱和迷宫，齐格林根本无法在短时间之内传过去。</p>
魔女公主拉辛贝尔对这里的熟悉，为齐格林节省了起码四分之三的时间。</p>
如果全凭齐格林的暴力硬闯，魔族会在最快的时间之内组织起有力的阻击力量，将齐格林和爱丝迪雅困死在这里。</p>
“主人，这个传送阵原本是魔界入侵人界的秘密入口，为了打破传送空间的壁垒，它需要巨大的能量，但是，魔界术士和巫妖在实验中发现，那些无意中穿越到魔界的人界生物通过这个传送阵重返人界时，需要的能量非常的少。”拉辛贝尔赶忙给齐格林解释。</p>
“只需要很少的能量？到底是多少？”齐格林问。</p>
“大概是十三颗中级暗魔石，”拉辛贝尔说，“如果是魔界生物，至少需要上千颗才能发动，如果是强大的魔族，需要的暗魔石甚至可能达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颗。”</p>
“暗魔石？你有这种东西吗？”齐格林扬了扬眉毛，问。</p>
“中高级的魔人和魔物身体里都有暗魔石的，就是我们路上收集的那些。”拉辛贝尔从腰间拳头大小的兽皮袋子取出几颗跟花生米差不多黑灰色石子。</p>
“难怪你会收集这些东西。”齐格林说。</p>
“主人，发动传送阵需要由纯血魔族来操纵，但是如果发动之后传送阵感应到阵法内部存在魔族，传送就会失败，”拉辛贝尔似笑非笑的看着齐格林，“所以，请在传送完全发动之前，请把我收进你的宠物亚空间……”</p>
齐格林看着她的脸，心里有一股压抑不住的火热正在迅速升腾。</p>
“不可以……”被魔界的侵蚀了大部分力量的爱丝迪雅忽然强大精神，揪住齐格林的衣袖，提高了声音喊，“齐格林，你，你不能把她带到人界，她，她是魔族，她会给人界带来灾厄……”</p>
魔女公主拉辛贝尔眯起眼睛，媚笑着瞥了一眼爱丝迪雅，爱丝迪雅被她的眼神盯得颤抖了一下。</p>
齐格林请轻轻拍了拍爱丝迪雅的肩膀，邪笑着看着额拉辛贝尔：“你心里那点小把戏瞒不过我的，你不就是想去人界玩玩吗？放心，我会带你去的，不过你要记得，你只是我的宠物，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不管你玩什么花样，只要有一点点超出了我的底线，我会立马让你生不如死！”</p>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有些狰狞。</p>
拉辛贝尔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小心地说：“主任，人家现在只是您的小宠物，怎么会违背您呢？”</p>
“不要被她蒙骗了……”爱丝迪雅虚弱的说。</p>
“放心，”齐格林对爱丝迪雅说，“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不会那这种事情开玩笑的。”</p>
“但愿吧……”爱丝迪雅犹豫了一下，只能无奈的选择了沉默。</p>
“好吧，抓紧时间！”齐格林神经质的，大喊一声，“拉辛贝尔，我的小宠物，我们要回人界了。”</p>
“遵命，主人！”魔女公主拉辛贝尔笑眯眯的冲齐格林鞠了一躬，开始准备传送阵的启动仪式。</p>
……</p>
“附近有没有什么岛屿之类的？”夏川拉住一个水手问。</p>
经过了好几天风平浪静的航行，夏川忽然觉得眼前海天一色的蓝幕非常的无聊，甚至有些腻味。</p>
而科林姆普斯似乎在做什么深入的魔法研究，根本不管船上的事，连猫头鹰莫西飞来飞去传递消息时都不理会夏川。</p>
于是他打算问一问船员。</p>
“大人，这里是斯里兰近海，没有什么岛屿，但是再往西航行五天，我们就能到达岛国奥斯翠莲。”水手恭敬地回答了夏川的问题。</p>
“奥斯翠莲？”夏川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好奇地问。</p>
“奥斯翠莲是一个巨大的岛屿，面积有斯班尼士王国的三倍那么大，那里有丰富的资源，原本生活着大量的鱼人海妖，岛内还有一些精灵族，一千多年前，航海家们发现了奥斯翠莲，接着就几十万的人移民到了那里，把那些异族都赶了出去，所以，现在，奥斯翠莲是我们人类在无际之海上最大的殖民地。”水手耐心的给夏川解释着。</p>
“哦，明白了，谢谢，打扰你了。”夏川说。</p>
“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水手微微鞠了一躬，继续忙他的事情去了。</p>
“前方出现积雨云，预计半个小时之后到达，目测是一场中雨，大家做好准备！”爬到桅杆顶端的水手突然大喊起来。</p>
“咦？”夏川转头看着西边。</p>
西边的海平线上，一团拳头大小的黑色云朵正在慢慢升起。</p>
“嘀——”</p>
水手拿起手上的魔哨吹了起来。</p>
猫头鹰莫西从旁边的平塔号上飞了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p>
水手恭敬的对猫头鹰说：“魔法师大人，半个小时后我们会遇到异常中雨，麻烦您通知一下两外两艘船。”</p>
“明白了。”猫头鹰答应一声，又飞走了。</p>
夏川抬头望着那个水手，他手里拿的魔哨是召唤猫头鹰的魔哨。这个魔哨只能召唤猫头鹰，不能直接和科林姆普斯通话，除非是科林姆普斯本人主动联系他们。</p>
夏川走到船头，扶着船舷，望向前方。</p>
灰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没一会儿，就变得比一座山还大，又过了一会儿，海面上起风了，夏川感受了一下，凉丝丝的海风带着腥气扑鼻而来，夏川早就已经习惯了。</p>
船员们忙碌起来，开始收拾船上的东西。</p>
他们先把风帆降了下来，又将甲板上容易移动的东西都固定住了。</p>
科林姆普斯走出了船舱，来到夏川身边，说：“起风了，要下雨了。”</p>
夏川说：“我听说海上的风暴是极其可怕的，有沙漠里的沙暴可怕吗？”</p>
科林姆普斯说：“你是在毕隆汗东南沙漠那边长大的，所以你觉得沙暴就是最可怕的风暴了，是这样的吗？”</p>
夏川直到他又在自作聪明的猜测，于是假装思考了一下，说：“是这样的，但我知道你会告诉我真相，并改变我的认知。”</p>
“对，就是这样，”科林姆普斯说，“我也经历过沙暴，差点丢了一条命，但是比起海上的风暴，我只能说，沙暴温柔的就像拂过树梢的微风。”</p>
“天哪！”夏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p>
“眼前这场雨，看来不会很大，可惜了，不能让你干瘦海生风暴的威力，”科林姆普斯说，“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如果我们遇到了风暴，也许我们还没能到到达奥斯翠莲就葬身大海了。”</p>
“我希望我永远没有见识海上风暴的机会。”夏川说。</p>
“很美好的愿望，”科林姆普斯说，“走吧，我们进船舱，如果船身摇晃得厉害，最好把自己绑在船上，我得收拾我的实验器材去了。”</p>
“走吧。”夏川说。</p>
……</p>
广场那么大的传送阵发出了耀眼的暗蓝色光芒。</p>
“发动了！”拉辛贝尔大喊一声。</p>
齐格林大喊一声；“疾！”</p>
拉辛贝尔瞬间变成了一缕黑烟，飞快的飘到了齐格林的眉心，消失不见了。</p>
“啊！传送阵发动了，他们要逃！”洞穴大厅之外的通道里传来了焦急万分的喊叫。</p>
“快点！该死的，不要挡路！”有魔族气急败坏的大喊。</p>
“啊！”有魔族凄厉的惨叫。</p>
“快啊，他们俘虏了公主殿下！要是让他们逃走了，我们都得死！”又有魔族大喊着。</p>
齐格林嘴角带着邪笑，扶稳了被吓一跳的爱丝迪雅。</p>
“别怕。”他温柔地对精灵公主说。</p>
“嗯。”爱丝迪雅温柔的回应。</p>
然后，他一手搂着爱丝迪雅纤弱的身体，一手冲着赶到大厅门口的魔族挥动，说出了一句爱丝迪雅听不懂，魔族也听不懂的话：“拜拜，再见了，魔界，也许有一天，本少爷还会回来的，祝你们好运，但愿你们不要死得太早，拜拜！”</p>
传送阵的光芒瞬间爆发，赶到传送阵面前的魔族绝望的看着瞬间消失的齐格林和爱丝迪雅，紧接着就被传送阵的光芒晃花了眼睛。</p>
大厅里只剩下齐格林的话在回荡。</p>
“魔界，古德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