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瓦夏公国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p>
夏天已经到了，天气开始燥热起来。</p>
井水干得很快，第二天就见底了。</p>
夏川试了无数次，却再也没能晕倒之后回到清风山。</p>
于是夏川有些后悔——不该把头发割掉的。</p>
但这样的猜测和怀疑是没有任何根据的。同时也是没有用的。</p>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回到了清风山？</p>
夏川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p>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水面上的倒影。</p>
所以夏川决定再等几天，因为入夏之后，雨水就会多起来。</p>
等枯井再次蓄满雨水，夏川还会去尝试。</p>
毕竟这是目前回家的唯一机会，不管灵不灵，多试几次总是没有错的。</p>
所以夏川又下山去采购了一些食物和炊具，然后耐心的等着。</p>
雨水没有等来，那个跟在公主菲丽娅身边的白衣气功师却来了一趟。</p>
“福尔莫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的，你最好跟我们去王都。”气功师说。</p>
“不用了，”夏川说，“我还有事要办，你们不用管我。”</p>
气功师说:“我不是来劝你，我是来通知你的，跟我走吧，这是公主的决定。”</p>
夏川笑了:“我的事情，不用公主来做决定，你还是回去吧。”</p>
“哼哼，”气功师笑了，“不知好歹的菜鸟，公主这是担心你才决心帮你的。”</p>
“谢谢了，但是没必要，”夏川说，“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不必为我做这么多的事情。”</p>
“这可由不得你了！”气功师不再废话，准备动手了。</p>
“我也想看看传说中的气功师有些什么手段。”夏川有些兴奋的捏了捏拳头。</p>
“拿起你的剑，”气功师说，“你不知道一个剑士空着手是对敌人最大的蔑视吗？”</p>
“其实，我是一个格斗家。”夏川说。</p>
“好像是，”气功师说，“那就戴上你的拳套。”</p>
“我不想用拳套。”夏川说，“我空手就可以了。”</p>
“我生气了！”气功师大喝一声，冲了过来。</p>
他的白色手套上泛起蒙蒙的白光。</p>
夏川能感应到他的实力，大概是白银中级，但气功师这个职业，介乎于武者和魔法师之间，所以并不像普通的武者一样，光凭斗气颜色就能看出大概。</p>
所以，夏川小心的把内力附着在手上，与他对拼了一拳。</p>
“啪！”</p>
两拳对撞，两人各退了几步。</p>
气功师面露惊讶。</p>
夏川却微微一笑。</p>
气功师面色阴沉，将斗气聚集在掌心，压缩成一个闪亮的白色光球，朝夏川扔了过来。</p>
夏川轻松的躲过光球，光球落在地上，“嘭”的一声炸裂开来，掀起了一大块草皮和大片的泥土。</p>
夏川被光球的威力吓了一跳，惊讶的说:“气功波？”</p>
“乖乖的跟我走，我不想伤害你。”气功师说。</p>
“我只是头一次看见气功波，有些意外，”夏川说，“你的实力不会就这么一点吧？让我看看你的最强格斗技，也许我会改变主意的。”</p>
“哼，小菜鸟，我不知道你一个伪斗气级别的家伙怎么会有媲美白银级的实力，但你别忘了，我是气功师，我的实力，可不是仅仅是表面上的白银级！”气功师脸色越发阴沉了。</p>
“我很期待，你不用留手。”夏川说，“反正我知道你们有神奇的疗伤手段，只要不把我打死，下手重一些没问题的，如果公主怪罪你，我帮你求情就是了。”</p>
“这可是你说的！”气功师两眼一瞪，说，“那我就要动真格了！”</p>
“快点吧！”夏川说。</p>
然后，气功师双臂都泛起了蒙蒙白光，白光之中，似乎还有“滋滋”炸响的细碎电光。</p>
“看好了！”气功师大喝。</p>
……</p>
半小时之后，气功师脱力昏厥过去了。</p>
小屋前的荆棘篱笆已经被毁掉了，连草皮都基本被翻了一遍，像是田里刚犁过的土地。</p>
夏川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上下的衣服被烧焦了好几处，脸颊上也有两处黑乎乎的灰印。</p>
喘息了一阵子，夏川打水洗了把脸，又把手脚无力的气功师弄醒，做了顿肉粥，给他灌了下去。</p>
好久之后，气功师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说:“你真是个怪物！”</p>
“随你怎么说。”夏川说，“反正我赢了，你要是有力气，就自己回去吧。”</p>
“再休息半小时我就走，”气功师说，“公主的担心是多余的，你根本不是那个夏洛克，福尔莫斯夜也威胁不了你。”</p>
“嗯，如果你帮我向公主解释清楚，那就，再好不过了。”夏川说。</p>
“就算是你给我喝的这碗肉粥的报酬了。”气功师说。</p>
“还要再来一碗吗？”夏川问。</p>
“好吧，谢谢。”气功师说。</p>
这一回，他恢复了力气自己端着碗喝了起来。</p>
夏川给自己盛了一碗，边喝边说:“如果有下次，十个呼吸之内，我就能打倒你。”</p>
“哼……”气功师嘴里含着肉粥，没有反驳。</p>
半个小时后，气功师脚步虚浮地离开了。</p>
“喂，要不然你再休息一下吧！”夏川说。</p>
“不用了。”气功师挥挥手。</p>
夏川笑着摇摇头，回屋休息去了。</p>
……</p>
接下来的十天里，微风山丘下了两场小雨。</p>
其中一场下了半个多小时，仅只是润湿了草地，另一场下了一整天，雨停后，夏川迫不及待的跑到水井边，看着自己的影子。</p>
什么都没有发生。</p>
积了半口井的水面上映出了他的脸，他直勾勾的盯着那双眼睛，一直盯到眼睛发酸，没能晕过去，更不用说回到清风山了。</p>
夏川决定再待几天，等另一场暴风雨。</p>
接下来又过了两天，天气越发的闷热，却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p>
夏川动摇了，觉得再这么等下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准备到南边的小村去。</p>
那里葬着夏洛克的母亲。</p>
夏川有必要去凭吊一下。</p>
……</p>
下山的路是缓和的斜坡，夏川不急不慢的走了下去。</p>
半路听到一阵“呜噜呜噜”的笛声，是个放羊的牧童吹出来的。</p>
牧童靠在一棵老树下，六只绵羊在旁边悠闲地吃着嫩草。</p>
他看见带剑的夏川，有些惊讶，又有些害怕，带着他的羊，躲到了树后面。</p>
“南边的村子还有多远？”夏川问。</p>
“你是冒险者吗？”牧童怯怯的问。</p>
“我是冒险者。”夏川说。</p>
“你去我们村干嘛？”牧童问。</p>
“嗯，我找人。”夏川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p>
“不远了，还有五公里，”牧童说，“我猜你是去找那个城里来的老头，对吧？”</p>
“也许是，也许不是。”夏川说，“谢谢你。”</p>
牧童看着他，不说话了。</p>
夏川继续往南走。</p>
走了五公里多，果然看见了一个小村。</p>
村口冲出来几只套着脖环的狗，一路狂吠朝着夏川跑过来。</p>
夏川捏着剑锷，把剑鞘当做棍子，挥动几下，几只狗都被吓退了。</p>
惊退的狗低声“呜呜”的叫着，引来了几个手拿长叉和铁耙的农夫。</p>
农夫们紧张站在村口，看着夏川慢慢走近。</p>
“冒险者，你有什么事？”一个农夫大着胆子问。</p>
“我来找人，”夏川说，“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城里来的老人。”</p>
“他在村东边，那间单独的小木屋里。”农夫说。</p>
“好吧。”夏川转身朝东边走去。</p>
几个农夫看着夏川走远，松了一口气。</p>
“村长再不把那个老头赶走，迟早有一天会给村里带来大麻烦的。”一个农夫说。</p>
“他是来给的那个嫁到城里的女人守墓的。”</p>
“那个女人得罪了贵族，总有一天贵族会来找麻烦的。”</p>
“走吧，我们去告诉村长。”</p>
几个农夫呵斥了几声，把偷偷跑出来看热闹的小孩赶走，进了村。</p>
……</p>
说是村头，其实那间屋子离这村子还有几百米。</p>
小木屋孤零零的立在村外的空地上，旁边有一座低矮的坟茔。</p>
夏川走到屋前，看了一下坟前的石碑，上面刻着“这里埋葬的是佛罗伦萨。肯的亡妻，茉莉。库索。肯。愿她在农神的神国里原谅她的丈夫。”</p>
“咳咳咳！”</p>
“吱呀……”</p>
一阵咳嗽伴着木门打开的声音，一个佝偻的老人站在小屋的门框里，眯着浑浊的老眼，努力想看清门外的来客。</p>
夏川走了过去。</p>
老人看清楚夏川的面容之后，大惊失色，手里提着的短木棍“咣当”一声跌落在了地上。</p>
“夏洛克少爷？”老人惊疑不定的说。</p>
这个老人，就是夏川在瓦夏王府南边路碑旁昏迷时见过的那个老人，他把夏洛克送进了传送阵。</p>
“我不是夏洛克。”夏川说，“我只是受他的委托，来这里祭奠一下他的母亲。”</p>
“你是夏洛克少爷，老笛福不会认错的！”老人说，“虽然您化妆成这幅模样，但老笛福不会认不出来的！”</p>
“呃……”夏川有些意外的挠头，说，“我知道我长得像他，但我不是他。”</p>
“您是化妆冒险回来的，对吗？”老笛福似乎认准了夏川就是夏洛克，也不听夏川的辩解，焦急的说，“您这样做太危险了，福尔莫斯现在是家主，也是迦南行省的领主，您这样很容易被他和他的爪牙发现的，您还是快走吧！”</p>
“我不会呆太久的，”夏川说，“祭奠一下我就走。”</p>
“那，好吧，”老笛福说，“夫人生前最喜欢的是山上的茉莉花，正好现在早花开了，你去采一束来吧。”</p>
“好的。”夏川说着，上山去了。</p>
……</p>
其实也没走多远，山间草地上果然已经有一些早开的茉莉花了。</p>
夏川精心的采了一大把，用草茎扎好，带了回去。</p>
老笛福等在墓前，似乎一直没有离开。他破旧的衣服和雪白的头发在微风里不住摇曳，原本颤抖的手却稳稳地垂在身侧，双脚站的稳稳当当。</p>
“真好，好多的茉莉花！”他看着夏川手里一大捧鲜花，满是皱纹的脸堆起一个浓浓的笑容，说。</p>
夏川冲他点点头，郑重的站到墓碑前，把花束放好，然后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嘴里小声念道：“这位素未蒙面的夫人，您的贵子夏洛克已经死在了东大陆的绿雾镇，我，华夏国武人夏川夏子山，借贵子肉身还魂，实乃身不由己，今日特地来给您磕头请罪，也希望你母子二人安息……”</p>
老笛福被夏川双腿跪地行礼的动作惊呆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夏川有些怪异的言语。</p>
其实，一直以来夏川都没有太过注意，在“西域”两块大陆上，并不盛行双膝跪地的行礼，一般人都是行抚胸，鞠躬，或者单膝跪地，极少有双膝跪地的礼节。</p>
夏川行完礼，站了起来，老笛福已经泪眼婆娑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p>
夏川看着他，说：“这是我代替夏洛克做的。”</p>
老笛福含泪点头：“夫人临死之前说过，希望夏洛克少爷不要记恨他的父亲，请您转达给夏洛克。”</p>
“我……我会的。”夏川本想说“夏洛克已经死了”，但还是忍住了没说。</p>
“嗯，谢谢了。”老人盯着夏川不放，似乎想把他牢牢记住。</p>
……</p>
“轰隆……”</p>
天边传来一阵闷雷，有黑云在慢慢凝聚，夏川抬头，面带惊喜。</p>
“我得走了。”他对老笛福说。</p>
“要下雨了，可能是暴雨，您还是到屋里躲一阵子再走吧。”老笛福说。</p>
“不行，我有急事。”夏川说，“好了，再见了！”</p>
说着，从包裹里掏出一把金币塞给老笛福：“这些你会用得着的。”</p>
“不！不！不！”老笛福慌忙拒绝，“这些，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快些离开瓦夏，一路上都是要花钱的！”</p>
“我还有很多的！”夏川抖了抖包裹，里面剩下的金币“叮当”乱响。其实更多的金币在他贴身收藏的魔金卡里，这些只是临时用来花的。</p>
“哦……可是……”老笛福有些迟疑，还是没有收下。</p>
夏川一把将金币塞在他手里，转身就跑。</p>
老笛福没能拒绝，看着夏川往西边跑去，大声喊道：“去西边，夏……少爷！去西边，去西边的海港，坐船北上，离开瓦夏国，去塔隆帝国，不要回来啦！”</p>
“知道了！”夏川大声喊着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野里。</p>
看着夏川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老笛福走到墓碑前，欣慰地说：“夫人啊，少爷他，终于长大了，虽然你看不见，但是老笛福看见了，少爷他终于也有一点点老爷的样子了！”</p>
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吹得老笛福的破衣服和白头发不住飞舞，他赶紧把墓碑前的茉莉花束抱了起来，颤颤巍巍走回屋，说：“起风了，要下暴雨了，老笛福给您把花收起来，等太阳出来再种上……”</p>
老人进了屋，坟茔左右常被清理的青草，在风中微微摇曳着。</p>
……</p>
夏川在跑出老人的视线之后，一个加速，朝着北面的山坡急速奔去。</p>
他现在的速度，和一般的黄金高级武者已经不相上下了，甚至还有所超越，但他遇到过的黄金级武者也就寥寥数人，实在不知道具体的情况。</p>
如果有人看到夏川的奔跑速度，一定会被吓呆掉的。</p>
略显崎岖的山坡上，夏川的身影就像是一片被疾风吹起的树叶，飘摇而模糊，甚至都看不清人影。</p>
也许，用“见鬼”来描述看到夏川的人的心情比较合适，比如说急急忙忙赶着羊往村里跑的小牧童。</p>
他根本没有看见眼前闪过去的是什么东西，只是感觉到了一阵带颜色的风从面前刮过，和暴雨来临前的狂风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却吹歪了自己头顶上的帽子。</p>
绵羊群也吓到了，它们惊慌的四处逃跑，最后在牧童“呜噜呜噜”的牧笛声中才集合了起来，在牧童和头羊的带领下走上了回村的路。</p>
等牧童整理好绵阳的队伍，夏川已经跑出四五公里山路了。</p>
……</p>
风越来越大，天边的黑云也移到了天顶正中，半个天空已经黑了下来。</p>
又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p>
最初的小雨点被狂风吹偏，斜乱飞舞着落到地面的时候，夏川已经跑回了山腰小屋前。</p>
他微微地喘息着，抹了一把落在额头、混合着汗珠的雨滴，低头看了一眼干涸的水井。</p>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有些阴沉的水井。</p>
过了一会儿，“轰隆隆隆隆……”连绵不绝的雷声才来到。</p>
“呼……”夏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小声说，“但愿这场雨，来得更大更猛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