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8)凄美乞丐桂芳
贾正文车上菜已经卸净,将车开至李桂芳说的那家饭店。贾正文在驾驶室里不由得想起,二十八年前的一段往事。
长大后听张妈妈说(张茜娘),自己才三岁不记事的时候,父亲是三队队长,拐着女社员十九岁姑娘刘金梅走了。妈妈一气之下,将三岁的小正文,托给张茜娘代养,也不知去向。自己是现在岳母给养大的!
在自己十八岁那年,和李桂芳有过一段恋情。后来,被桂芳爹知道了详情。怕自己随根见异思迁,拆散与桂芳姻缘。当年险些因此垮掉,大病一场,比自己大六岁的张茜姐,又抛来彩球。但忘不掉那一段与李桂芳的爱恋……
一怒之下,费尽周折,才应征入伍,唉!十二年前心里寄存的一份恋情,放下太难了哇!真沒想到十二年前,曾经心爱过的姑娘,被张子文蹂躏后,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在这里、这种处境中与她相见,心里不由得升腾出无限酸楚……
贾正文将车停在“乡村妹子饭庄”停车场上。李桂芳和经理请完假,在那己经等了很久。两人來到李桂芳的家。贾正文倾听李桂芳讲起她托带俩儿子,走出英山村的那个深夜:
李桂芳在英山村元宵节晚上,她一只手领一个儿子,在街道上观看各家燃放烟花,六岁小儿子不懂事,闹着妈妈也要,李桂芳默默流泪,她不责怪儿子。
过年了,哪家孩子不都得买几个爆竹吗!家里实在拿不出一分钱,也没给俩儿子买个炮竹。心里不是滋味,家家欢庆元宵佳节,她只能领着儿子在街道上观看乡邻的欢庆场面。
她对张子文已是心灰意冷。尤其让她接受不了的是,新正大月的,一个大男人走东家,吃西家的。他知道屯邻乡亲们,一般人家都不吝惜一杯水酒。大年初一至十五,天天的乘酒喝不完,总是酩酊大醉,年年如此。
正月十五那天夜晚,为了让儿子们一饱眼福,李桂芳在屯子里的街路上徘徊很久。夜深了,儿子也困了,她还是一步一步挪到,她和张子文共同生活了十二年的家。一个已经不能遮风挡雨,摇摇欲坠的土屋。
李桂芳没有脱衣服入睡,见景生情的在收索着。这里也曾给过她欢乐与幸福。她和张子文也曾有过美好憧憬。
他们的美好愿望,都寄托在集体经济的发展壮大上。二十几岁的张子文,也算小知识分子。在六年义务教育年代,他读完初中,比起一般青年稍胜一筹。
李桂芳没能上初中。所以在当年那种经济体制的农村,个体间经济差别,区分不大。所能区分青年人差别的,一是家庭出身,二是相貌气质,最主要的算是文化程度。与贾正文的一段恋爱,被父亲拆散后,李桂芳心里又装进张子文。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在农村读过初中的青年人,也算是青年中的佼佼者。张子文家庭出身,又是八代贫农。她又一次逆父母意愿选择了张子文。
不顾父母强烈反对,李桂芳私下和张子文领了证。没有送亲队伍,没有结婚仪式,甚至没有亲友祝贺。她执着地搬到张子文房中,算是结婚了,正式结婚了。
也就是从那年开始,李老汉对独生女李桂芳,彻底放弃了他的念头——嫁给杨树森。张子文和杨树森是同龄人。张子文的长辈们一大家子,是英山村出名的懒汉王国,大伯张大懒,独身一生。父亲张二懒,吃饱了啥也不管。老两口四十多岁闭眼了。老叔张三懒,六二年出走不知下落。
正月十五夜里,李桂芳安顿好年幼儿子睡下,自己一夜未眠。半夜时分张子文从酒桌上下来,回到家合衣而卧在冰凉的炕稍,蜷缩着身子在酒醉中漫游仙境,李桂芳在十五月光下,看着炕上老小三位男人,心里在流血,眼睛的泪泉封闭了,干死了,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东方天际将有一束白光渗透进张子文土屋里,李桂芳又看着几年前她曾寄托终身的男人张子文,正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吐着酒气味喘着粗气。她挪动着麻木地身躯,找出她和孩子的所有衣服,用床单包好。找到张子文经常写东西的日记本,扯下两页写到:
子文,不要找我和孩子,我们的缘分尽了。孩子你也没能力供养长大成人。家里今早晨已经断粮,也就自然断火。但愿你找一家饭菜丰盛的乡邻用餐吧!
没想到,我们的泡沫理想,是在全英山人都过上好日子,你的老婆带着孩子,背着孩子背井离乡,踏上人生最后求生路——做乞丐讨饭人去求生存。
看见信后不要找我,孩子到能独立生存时候,他们会找你的,最后托你件事,告诉我的爹妈,桂芳无颜见他们。让二老放心,我会把二老接出英山村的。
别了子文,你曾经的妻子,李桂芳亲笔。
于一九八四年农历正月十六日凌晨。
天还没亮,她叫醒沉睡的儿子,赶往A城方向,走着,要着,活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