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杏花满地】
时值仲春，园内百花争艳，桃红柳绿，蝶舞莺飞。【】</p>
七夏撩起帘子看外面的风景，想起初来宫中尚是晚冬之日，夹道白雪如絮，不承想转眼已经春天了。</p>
马车悠悠驰向宫门，仍旧是在离保安门不远之地停下，她穿着层层叠叠的服饰，扶着宫女小心自车中下来，一脑袋的头饰，连走路都略显吃力。</p>
暖阁中，窗边的帷幔被金钩掀着，大好的日头照进殿内，以往暗沉的檀木此刻也染上几丝春意。</p>
七夏仍旧笑得没心没肺，满桌的糕点吃了大半，望着他奇怪道：</p>
“做皇上不忙么？怎么隔三差五请我来吃茶……我今天可没有做好吃的带给你。”</p>
“不妨事。”秦衍微微一笑，打趣道，“难不成我宫里的厨子都不如你了？”</p>
“不敢不敢，上回才吃了个哑巴亏，再不敢和御厨们比什么手艺了。”七夏赶紧摇头，年初的牢狱之灾，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p>
且不说她的厨艺如何，宫中顶好的厨子上百个，糕点菜式花样繁多，好些是自己从没见过吃过的，比起做饭烧菜，她倒是更喜欢吃现成。</p>
横竖他是皇帝，他们俩关系知己一般，便是闲着没事来蹭吃蹭喝，也无人敢多说一句，她这一辈子能有这个造化，也算是知足了。</p>
七夏端着汤碗，细细品尝那道翡翠银耳。秦衍看她吃得有滋有味，嘴唇微启，默了一阵，方佯作平常地笑问她：</p>
“早些时候，听你说，你娘从前也是宫里的人？”</p>
“嗯。”她吃着东西，回答得含糊，“我娘得病那一会儿脑子有些神志不清，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照顾她，她就拉着我说……”</p>
秦衍眉峰一皱，立时问：“说什么？”</p>
七夏咽了嘴里的食物，好笑道：“还能说什么，就说自己是掌膳呗，说她见过皇上，还服侍过宫中的娘娘，太后都夸她做菜好吃。”</p>
言罢，她摇头笑叹：“不过爹爹和阿姐都不信，只说她病了，胡言乱语。可我就想……我娘都病成这样了，我若不信她，还有谁信她。所以，她一定是在宫里做过掌膳的。”</p>
她语气格外郑重，表情肃然，秦衍唇边笑容凝注，渐渐浮起些许苦涩来，心中莫名的揪紧。</p>
“那……你娘的名字叫什么，可能告诉我么？”</p>
“这有什么不能的，你是皇上啊。”七夏笑呵呵地把空碗放下，“我娘姓柳，叫晚莹，据说还有个小名叫阿五，小时候听我爹爹唤过。”</p>
他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p>
“皇上。”</p>
门外，刘公公带着个小太监，捧着托盘，走进来，恭恭敬敬施礼：“膳房的燕窝粥煮好了。”</p>
秦衍偏头看了七夏一眼，犹豫了一瞬，才道：“……呈上来吧。”</p>
“是。”</p>
绿玉通透的碗内白粥香气清新。适才吃了太多杂食，正想尝尝清淡的，七夏拿勺子舀了舀，粥里枸杞偏多，刚低头要吃，秦衍忽然唤住她。</p>
“小七”</p>
七夏搁下玉勺，不解道：“怎么了？”</p>
似乎是觉得自己举止失仪，他讪讪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p>
“难道你也认为我吃得多？”</p>
“不是……”秦衍垂下眼睑，说得不着边际，“吃吧，多吃些好。”</p>
七夏瞧他那模样，只当他是心疼自己的粥，低头又舀了一勺，一面凑在唇边吹凉，一面叮嘱他：“厨子放了不少枸杞，你前些时候不是说上火么？最好少吃一些……对了，我适才在外头看到有人卖烤红薯，不知道你们皇宫里的吃不吃这个，我本想买些给你，百里大哥又说，皇上是不吃这种东西的……”</p>
他说不出话来，灿烂的阳光散落满身，眼中皆是那日在街上遇见她的情景。</p>
细碎的暖阳，温柔如水，迎着日光，看着她俏生生的走过来，眉眼带笑，灿然生辉。</p>
我和你认识么？</p>
哦，原来早上那个人是你啊？</p>
“小七”</p>
粥还没吃到嘴里，他猛然起身，握住她手腕，力道之大，吓得她直把勺子甩出老远。</p>
“又又怎么了……”见他眸中充血，表情瞧着可怕，七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小季，你没事儿吧？”</p>
秦衍将手一松，放开她，淡淡道：“我没事。”</p>
此时在场的宫人亦包括刘公公在内，皆被他这般举震得愣住。隔了好久，才听喝道：“还不收拾？”</p>
于是便又手忙脚乱拾起掉在毯子上的玉勺。</p>
秦衍侧过身，似是平常地朝刘公公吩咐道：“侯夫人这碗粥凉了，再命人煮一碗来，要干净的，别放什么枸杞。”</p>
刘公公偷瞄了他一眼，并未多言，领旨退下。</p>
七夏挠着头，犹自狐疑地看宫女把面前一口没动的燕窝粥端走，低低道：“奇怪，我又没上火……”</p>
由于气氛异样，这一顿饭吃得很没滋味，午时不到秦衍就推说有事要忙，下逐客令了。宫女领着她往保安门走，马车就停在宫墙下，七夏正将上车，身后忽有人急声唤道：</p>
“侯夫人等等，侯夫人……”</p>
不远处见得个身着大红蟒服的宦官，气喘吁吁追出来，他手持一锦盒，以往总是习惯性提着曳撒，眼下也顾不得许多，甩着袖子就朝这边跑。</p>
“咦，刘公公？”鉴于他如今已是总管太监，在车上这么和人说话太过失礼，七夏只得又下来。</p>
“什么事这么着急？”</p>
刘中博站住脚跟，擦着脸上的汗，颇觉尴尬。</p>
“这是皇上命奴才带给您的糕点，此前公务繁琐，竟给忘了……冒犯之处，还望侯夫人恕罪。”</p>
七夏手捧过盒子，因笑道：“哪有什么罪，我还该谢谢你的……怎么不叫小太监送来？何必跑这一趟呢。”</p>
刘公公赔笑道：“小太监们粗手粗脚的，皇上所赐之物，哪里肯放心让他们送……这糕点做得精致，所用食材亦是稀少昂贵，夫人可莫要辜负皇上的心意啊。”</p>
她悄悄打开瞧了瞧，数量不多，只两三个，不过掀开缝隙就闻到香味。</p>
七夏把盒子收好，笑吟吟点头：“我知道了，公公记得待我向皇上道谢。”</p>
“诶，老奴记下的。”</p>
又客套了两句，她复爬上马车，放下帘子。</p>
“夫人慢走。”</p>
车轮子咯吱咯吱转动，响声回荡在寂静清冷的宫门外，一路上是盛开的杏花，漫天飘飞。</p>
刘中博直等马车在视线里消失不见，方垂首叹了一声，慢悠悠走进门内。</p>
“关宫门。”</p>
三月里，日子过得平静又安宁。</p>
月底的时候，定国侯府修建竣工，七夏两人便从将军府上搬了出来。宅子离这边足足隔了两条街，虽然同在城内，想要相见也方便，但临走前常近秋还是不舍，拉着七夏仔细叮嘱了一番。念着她年纪小，不懂事，也不会管理下人，只怕她吃亏，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恨不得自己也跟着进来住。</p>
将军府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每日不免显得冷清。</p>
闲着没事，常近秋就回跑来这边转转，偶尔摸摸七夏的肚子，摸完又会望着她叹气，带着一脸的抑郁打道回府……</p>
人说春困秋乏夏打盹，不知是不是这个缘由，近来七夏愈发的嗜睡了，早间总要到日上三竿才起，午饭吃过后又会拥着被衾往床上一倒，等吃完饭时再醒来。</p>
百里素来迁就她，在将军府时还有常夫人训斥，这会儿左右无人管，也便由着她睡。</p>
但一天里只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着的，老睡得昏沉沉的也不好，为了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夜里刚掌灯，七夏就坐在床上，拿了绢帕绣东西。</p>
她在一旁绣玩意儿，百里就在桌边点灯看书。</p>
不多时，背后便听得一个接一个的呵欠声。</p>
他把笔搁下，转过身来不禁奇道：“这才多久你就想睡了？”</p>
“我也奇怪……”七夏揉了揉眼睛，笑道，“明明下午刚睡了一个多时辰，怎么就困了。”</p>
“这么睡下去怎么得了。”百里合上书，挨在她身边坐下，伸手给她把脉，“别不是病了？明早请个大夫来看看吧？”</p>
七夏索性把头靠在他胸前，亲亲热热地颔首吻了吻他下巴，闭上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倦意上涌：“好啊……”</p>
“你先别睡。”百里推开她，轻轻拍了拍她脸颊，见后者没反应，只得拿手两边一捏一扯。</p>
“唔唔……唔。”七夏吃痛地睁开眼，含含糊糊想扳开他的手，“唔唔……你别扯了……我不睡就是……”</p>
百里无奈一笑，总算是松了手。</p>
“你晚些时候再睡，依我看就是睡多了才浑身没力气。”</p>
“那我不睡，我作甚么？”七夏歪头看他，笑道，“不如你陪我说说话？”</p>
“嗯，好。你想听什么？”</p>
“我想听……”她抿唇思索，脑中灵光一闪，“想听你从前混迹赌坊青楼的事梅倾酒说，你当年在赌场名气很大，是不是真的啊？”</p>
“……”</p>
后者收回视线，默默的站起身，举步要走。</p>
“诶诶诶……”七夏一把拉住他，“你别走啊……说说嘛。”</p>
百里皱着眉：“这有什么好说的。”</p>
她咬着下唇笑盈盈地把他望着：“我其实就想知道……你此前有没有喜欢过别的人？”</p>
他垂眸，眼中渐渐浮起笑意：“为什么想知道这个？”</p>
“……我总觉得，他们口中的你，和我如今看到的你不太一样。”七夏目光看向别处，琢磨了片刻，“……虽然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你。”</p>
百里抿唇微笑，伸手抱住她，下巴轻轻在她头上摩挲，良久才道：</p>
“我十几岁时，的确比较爱玩……那时只知道父亲是朝中镇国将军，身份尊贵，家里有花不完的钱财，周围无论是谁都想方设法的要巴结我，但凡我说一句话，从来无人敢道出一个不字。”</p>
“听起来果然和浚仪郡主说的一样。”七夏撅了撅嘴，“所以你也对她说过要娶她咯？”</p>
“她？”百里失笑，“那都是七八岁年纪说的玩笑话，难为她能惦记这么久。”</p>
她也跟着笑了笑，又问：“那后来呢？”</p>
“后来……”</p>
他顿了顿，在床沿坐下，忽然淡淡问她：“我有没有同你讲过，我几年前曾被派去宁夏镇压压蒙古叛将洛尔赤的事？”</p>
“嗯。”七夏点点头，“我记得。”</p>
百里闭目怅然叹了一声，抚着她秀发，声音极轻极轻：“在此之前，我从不知原来人命这般脆弱轻贱，放眼望去，一地尸体如山，不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大约只有见过血腥，经历过生死，心境才会变化。</p>
自宁夏回来以后，也不知为何，我就对骰子骨牌再没了兴趣。”</p>
他说到此处，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庆幸。</p>
还好她不用看到那般场景……</p>
七夏静静听着，许久见他没有言语，她抬眼盯着他双眸，半晌后展颜笑起来。</p>
“还好，你活着。”</p>
他闻言微怔。</p>
随即，也跟着微笑颔首。</p>
“是啊。”</p>
“啊，对了”兴许是不愿再说这个话题，她爬到床尾，把小绣框拿起来，献宝一般给他看，“我准备给你再做一个香囊，你看好不好？”</p>
提到香囊，百里唇边便荡开笑意，哪里还会说不好。</p>
“慢慢做就是了，别再像上次那样熬夜。”</p>
“我知道。”她把绣框捧在手心，悄悄望了望他，沉默了一阵，忽然又抬起头来。</p>
“百里大哥。”</p>
“嗯？”</p>
“过些时候，我想回杭州看看阿姐。”她眉眼间带着几许轻愁，语气无比怅然，“我好久没有回家了……”</p>
“好。”算起来，她离开杭州已经快有一年了，本是打算成亲之后就回去的，哪里知道这些天他忙于公务，一直耽搁。百里握着她的手，想了想，“等两日吧，再过两日，我陪你一道回去。”</p>
七夏欢欢喜喜地笑道：“行”</p>
夜凉如水，苍穹中挂着一轮下弦月，微风拂过，树影横斜。</p>
睡到后半夜时，七夏便无端地开始咳了起来，从轻咳到猛咳，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快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p>
“小七？”百里梦中惊醒，披上衣袍起身唤她。</p>
然而七夏仍旧只是咳，似乎无瑕回答。</p>
他急忙将桌上的灯烛点亮，借着微光，看她一张小脸因为咳嗽而涨得发红，嘴唇却苍白无色。</p>
“小七，小七……”</p>
喊了数声，七夏始终紧闭着双目，浑身倒咳得微颤。</p>
觉察到事态的严重，百里顾不得许多，立时命人去请大夫。</p>
此刻已是四更天，宫里的御医请不来，外头的医馆也大多打烊关门，底下家仆跑遍了全城才把一个老大夫从床上拎起来，急匆匆送到侯府里。</p>
烛台底下，红蜡结了硬硬的一块。老大夫摸完脉，捋着胡子半天没言语。</p>
“大夫。”百里急声问道，“内子是什么病？”</p>
“这……”他面露难色，似乎自己也没把出什么名堂来，“夫人……三脉虽弱，又不显疾象，应当无甚大碍……”</p>
耳边尽是七夏撕心裂肺般的咳嗽，百里听得揪心不已。</p>
“都咳成这样了，怎还说没有大碍？”</p>
“许……许是上火，气血不畅……”的确把不出脉象，老者犹豫许久，才这般说道。</p>
百里凝神看他，似是怀疑：“可有得治？”</p>
老者摇摇头：“夫人这脉的确正常，这病也不知从何而起……一会儿我开个方子，您先吃一副看看起效。”</p>
“伤身么？”</p>
“是药三分毒……不过一副，无妨的。”</p>
眼下求不到医，百里左右无法，只得先让人引他下去写药方。</p>
天边刚蒙蒙亮的时候，七夏总算是停了咳嗽，厨房里的下人送来汤药，浓稠苦涩的一大碗，他光是看着就不住皱眉。</p>
“这么一大碗谁喝得了？换少一点的来”</p>
底下人唯唯诺诺地应了，端了托盘又退出去。</p>
约摸是发觉周遭吵闹，七夏缓缓睁开眼，手自被衾中伸出来，摸索着探到他衣袖，哑着嗓子唤道：</p>
“百里大哥……”</p>
声音虽轻，百里却听得明白，他蓦地一愣，忙过转身。</p>
“小七，你醒了？”</p>
七夏靠在他肩头，咽喉因为咳得厉害隐隐作痛。她难受地吞了好几口唾沫，“我嗓子疼……”</p>
百里让人倒了茶水，又试了试她额头温度，见没有发烧，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嗓子疼么？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p>
她把茶水喝尽，有气无力地咳了两声，然后又摆手推开他。</p>
“你离我远点……万一……万一我把病过给你了怎么办……”</p>
“过了就过了，大不了再多叫一碗药便是。”说话间，有人捧着托盘，已是换了个小的药碗端上前来。</p>
百里伸手接过，凑在唇下抿了一口，见冷热适中，这才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柔声道：</p>
“来，快把药喝了，药喝了就没事了。”</p>
七夏艰难支起身子，听话地将勺中的汤药喝完，黄连一般的味道扎着舌根，久久散步去，她眉头颦起，颇为嫌弃：</p>
“……好苦啊。”</p>
他耐着性子哄道：“良药苦口，听话，只喝半碗就好。”</p>
温热的药汤自喉咙而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梗塞住，吞不下吐不出，她又吃了几勺，向他虚弱地笑了笑，自嘲道：“真是奇怪……平白无故的……我怎么就病了……”</p>
听她声音沙哑，百里不禁心疼：“你既嗓子疼，就少说话。”</p>
半碗汤药还没喝完，她一双眼皮已经开始打颤，莫名的困意又潮水般漫了上来。</p>
“小七，再喝两口。”</p>
“我不想喝了……想睡觉。”</p>
闻得此话，他骤然一惊。</p>
睡觉，又想睡觉……</p>
这个病难不成就是因嗜睡而害起的么？</p>
百里轻拍着她脸颊：“先别睡好么，小七……你再忍忍，我派人请李太医去了。”</p>
尽管七夏强打精神，眼皮却越来越沉，被衾里，她紧抓着他的手，口中低低呢喃：“嘴里好苦，想……想吃……”</p>
“想吃什么？”他急忙俯身，凑到她耳边。</p>
七夏喃喃道：“想吃……蜜饯……”</p>
百里忙应声：“好好好，你别睡，我去给你找……”他侧身心慌意急地朝门外道，“蜜饯，老邢，快拿把蜜饯来”</p>
一声令下，府里下人登时乱成一团，翻箱倒柜地寻果子。最终邢管事手捧一小盒果脯，连走带跑地送到他手上。</p>
“侯爷，这儿果脯。”</p>
百里赶紧打开盒子，取了一块小心翼翼放到她嘴中。</p>
“小七……张嘴尝尝，你要的蜜饯。”</p>
七夏并未睁眼，隔了半晌才把他塞到牙里的果脯咬住，嚼了几下，或许是甜味冲淡了口里的苦涩，她眉头悠悠展开了些许。</p>
“百里大哥……”</p>
“我在。”百里握住她手背，此刻只想同她多说些话，好让她保持神志清醒，不至于昏睡，“你还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p>
“想……想回家……”七夏睫毛颤了一下，眼角便有一滴清泪滑落在鬓边，她的话断断续续，来回却只那么几句。</p>
“在外面过得不好……好辛苦……”</p>
“阿姐……小七想回家……想吃家乡的鱼虾……想吃娘包的饺子。”</p>
离开杭州之后，她一路上磨难重重，知道她心里委屈，纵然自己如何弥补，终是难辞其咎。百里轻捧着她的手，放在脸上，哽声道：</p>
“我知道，我知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再过几日就带你回家……”</p>
“我几时骗过你……”</p>
“你想养什么……猫儿狗儿鸟儿，全都买给你，好不好？”</p>
他兀自说了半日，屋中却只听得自己一人的声音，待得垂眸时，但见七夏嘴里尚含着果脯，却没有再咀嚼，连起初的呢喃声亦不再有。</p>
百里心中一凛，轻声唤道：“小七？”</p>
四下里无人应答。</p>
窗外春风吹过，杏花树在风中摇曳了几下，花瓣簌簌而落。</p>
死一般的寂静。</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