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言人人殊
“阿弥陀佛。”
中觉念颂一声佛号，语重心长的对眼前这个少年忍者说道：“飞鸟施主，奸邪是杀不尽的。恶业皆因恶念而作，唯有弘扬佛法，方能普度众生。”
飞鸟岚莫名的有点感动，不是因为对方的观点，而是因为对方的态度。
穿越到这个位面至今，岚所遇到的人，要么是将自己视作某种奇珍异兽般的天才神童来对待，要么就是像飞鸟信这种已经迪化的狂热崇拜者。
白牙旗木朔茂，与火之寺住持中觉和尚，是这一世，唯二的在与自己的沟通中平等交流之人。
既然如此，那就辩辩经吧。
“大师，佛法只能超度灵魂，刀法却可以超度肉身。以佛法涤荡人心，扫除恶念，自然是善之善哉。但若已作恶业，不应该让恶人尝尝恶果吗？”
“以恶制恶，旧恶未除，新恶又生。不念旧恶，不憎恶人。梵行高远，慈悲一切。”
“中觉大师，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在正义的铁拳砸下去之前，又会有几个恶人愿意被佛法感化呢？”
“心是恶源，形为罪薮。若是以暴制暴，以恶制恶，内心难免被戾气蒙蔽，懈怠堕落。若不能持正心，又如何结正果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罗刹天与毘沙门天在上，小子立誓守正驱邪，惩恶扬善，如有因果报应，小子但请试之。”
“业有三报，一现报，二生报，三速报……”
……
术业有专攻，真要和这位潜心佛法的学问僧辩经，飞鸟岚肯定是差得远的。
但他脸皮够厚，前世各种犄角旮旯学来的碎片化知识够多。他每每辩不过了，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转移话题，不给中觉大师乘胜追击的机会。
中觉大师慈悲为怀，不仅没有因为岚的无赖打法产生物理超度的嗔念，反而是从岚的只言片语里悟得了些许佛法和禅意。他由是越发的欣赏起眼前的少年人来。
夜色转深，两人也不能一直聊下去。飞鸟岚从忍具袋里掏出一个卷轴，想了想后又多掏出一个，交给中觉大师道：
“中觉大师，这是与飞鸟一族族地沟通的忍鹰通灵卷轴。大师留一个确保随时可用，以应对突发。另一个，可以用作小子与大师之间日常书信往来的信使。还望大师能不吝赐教，多多为小子指点迷津。”
中觉解下自己的菩提子佛珠，回赠飞鸟岚。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赠语，就被飞鸟岚搞得哭笑不得。
看到佛珠手串后，岚才后知后觉的记起了什么，他掏出一把万字符吊坠，请中觉大师开光。
“开光是很严肃的仪式。”
“不碍事不碍事，心诚则灵嘛，大师随便念几句经就好了。”
“随便又如何心诚呢……”
………………………………………
岚鞠躬，待中觉大师返回寺内，他才抬起头来。这时，余光里，侧后方一个端坐了很久的身影站起身来，向岚躬身行礼。
“飞鸟上忍阁下。”
“哦，是五郎大人呀”，岚微微躬身回礼，然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飞鸟阁下，这两天在下一直在思考，当时自己失误在何处，是为何败得那么快，但一直没有所得。故厚颜相询，还望阁下能不吝赐教！”
岚摇头笑了笑，这可真是刚想瞌睡就有枕头递过来。正愁没机会pua你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五郎大人，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是五郎大人不愿意接受罢了。”
冢原五郎再度鞠躬行礼：“五郎愚钝，还请阁下赐教。”
岚朝这位虚心请教的武士走了过去，特意略微走过一些，然后回头笑着说道：
“五郎大人有没有想过，就算自己那一刀挥出的时机，角度和力道都完美无缺恰到好处，自己也还是会输？因为五郎大人输的原因，其实就是你我之间实力上有差距。”
呼吸声陡然变粗了一下，然后又平静了下来。
“这～这～，竟是如此么，承蒙赐教，是五郎傲慢了。”
岚转过头去，负手而立，继续嘴遁。
“五郎大人，身为武士，在对战忍者之时选择快速进入近身战，扬长避短，策略上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五郎大人你，不够强，不够快。”
“同样的一刀，挥刀之人若是三船大人，结果就不一样了。”
冢原五郎没有和岚背对背拥抱的兴趣，他转过身来，落后岚半个身位，明显带着点低落的情绪回应到：
“三船大人的武艺登峰造极，在下与三船大人相比，相差甚远。”
岚继续输出轻笑加微微摇头的常规套招：
“登峰造极么？五郎大人的眼界，不要被大名府和铁之国限制住了。世界之大，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三船大人恐怕并不在最高的山峰。”
“刚刚过去的忍界大战里，三船大人一招败给了雨隐村的山椒鱼半藏，山椒鱼半藏为首的雨隐又败给了木叶隐村。”
半藏突袭铁之国的消息，在外游历的冢原五郎明显不知情。他猛的抬头，看向飞鸟岚，不可置信的感叹道：
“这～这～连那位大人，连三船大人，也会有胜不过的对手么？”
“三船大人一招就落败了，半藏用三船最擅长的居合斩击败了他。”
“竟～竟是如此吗？”
好了，我的pua神功要爆发了。岚故作不解的问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武士本来就敌不过忍者。”
冢原五郎的呼吸再度粗了起来，脸大概率也红了，他捏紧双拳，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反驳道：
“虽然在下输给了阁下您，三船大人输给了半藏大人，但这并不能代表武士就不如忍者。有……”
“五郎大人”，岚出声打断了冢原五郎，“我和你讲个故事。”
“两个武者，姑且不去管他们是忍者还是武士，两个武者都很勤奋的修炼。第一个武者，翻来覆去就练那么几招，说是那是传承与传统。”
“第二个武者，则经常与人比试，取长补短，学习他人的长处，弥补自己的不足。”
“久而久之，五郎大人，觉得两个武者会有差距吗？”
冢原五郎当然知道岚这所谓的第一个和第二个武者指代的是什么，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从侧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招式不是越多越好，将一招练到了极致，亦可以无往不胜！”
岚再次笑了，这次是很没有礼貌的冷笑。
“将一招练到极致，就可以无往不胜？这不过是小说或者能剧里的故事罢了。战场环境不同，面对的敌人不同，如何一招不变应万变呢？”
“最可笑的是，这种话，武士们居然真的信了。”
“战阵之上，太刀不如薙刀和十字文枪；狭室之内，太刀不如匕首苦无。战国时代的武士上阵，十字文枪一把比一把长。今天的武士，居然真的想只凭一把太刀出生入死。”
“武士的长处，忍者们天天都在学习，以至于青出于蓝。三船大人就是在最引以为傲的居合斩对拼中败给了忍者。”
“可何时有过武士大人去学习忍术呢？现在的武士，已经慢慢的脱离了武者的范畴，变成金玉其外的仪仗队了！”
“松下君。”岚出声叫住一名路过的丁小队中忍。
“是，岚队长！”来人停步，转身，向飞鸟岚鞠躬致意。
“松下君，借你太刀一用。”岚招手示意松下把刀丢过来，但没想到这位队友如此尊重自己这个临时队长。
松下解下佩刀，双手捧刀，保持鞠躬的状态，快步走了过来，然后单膝跪地，双手将太刀呈给岚。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那就干脆装到底吧。岚没有扶人接刀，而是双手握住刀把，在松下的配合下把太刀拔出刀鞘。
“チチチチ！！！”飞鸟岚转身，双手将缠绕着蓝白色电流的太刀向冢原五郎头顶劈下，“叮！！！”
冢原五郎右手拔刀格挡，“叮！！！”的一声响过，少年忍者的太刀已经停在额前寸许的位置，太刀上的电流烤焦了自己的眉毛。“当啷”，剑刃落地的声音。
飞鸟岚转身，将松下的太刀送回刀鞘，并赶紧双手扶起他。
“扑通”一声，左手执鞘，右手横举着半截断刀的冢原五郎跪倒在地。
“五郎大人，旧时代的剑，已经挡不住新时代的利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