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陛下可知齐桓、竖刁之事?
张嫣听到朱由校这么说,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一把搀住朱由校的手臂,又将手和朱由校十指相扣。
“皇上,臣妾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神神秘秘的。”朱由校一脸的笑意。
“到时候皇上就知道了。”张嫣仿佛回到了十七岁刚嫁给朱由校的时候,露出了少女之姿。
“依你,依你就是了。”虽然已经感到有些疲倦,但是朱由校还是满足了张嫣。
两人路过交泰殿,穿过龙德门,一路向西到了长春宫。
朱由校看着长春宫的牌匾,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谁住在这里。
长春宫门口,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宫女正在勤奋的扫地,突然,她放下扫帚,本来无神的双眼焕发出了无穷的神采。
朱由校看着这个宫女感觉十分熟悉,但始终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张嫣饶有趣味的看着相互对视的二人。
“陛下,你终于来看我了。”说着,这宫女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的掉落在长春宫的门口。
“你是?”朱由校一脸困惑。
“陛下,我是李成妃啊!”
“李成妃?”朱由校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想了起来,这是他临幸过好几次的一个宠妃。
“你,你怎么成这样了?”这个李成妃,和朱由校心中当年的那个李成妃相去甚远,李成妃满打满算,到现在也应该只有二十出头,而这个李成妃,却看着像三十多。
是啊,我怎么成了这样。李成妃听了这话,想起了这近一年来的遭遇,先是她父亲李谦从北京被流放到海南,之后是她的几个兄弟都惨死在魏客二人之手……
一时间,李成妃心潮澎湃,感觉自己委屈到无以复加。
“陛下,我已经不是李成妃了,现在只是个任人使唤的宫女。”
“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记得下过这样的圣旨?”朱由校皱起眉头,似乎在回忆着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是客巴巴,还有魏忠贤!”杀亲之仇,让李成妃说出这话的时候,整张脸都变了形。
朱由校脸色瞬间由晴转雨,转头对张嫣道:“嫣儿,朕知道你不喜欢魏忠贤和客巴巴,但是你这栽赃手段也太拙劣了吧。”
张嫣听到朱由校这么说,不禁感到十分心寒,但也知道,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张嫣放开朱由校的手,慢慢的站到他对面,缓缓的跪下道:“陛下,你可知齐桓、竖刁之事?”
春秋五霸的首霸齐桓公病重将死,要传位给儿子,而他手下的几个阉宦因为害怕齐桓公继承人的报复,为了阻止传位,先是活活的饿死了齐桓公,后更是秘不发丧,关闭宫门,让齐桓公暴尸数日。
朱由校一阵头疼,他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出自皇后之口,既然魏忠贤是竖刁,那他岂不就是那个年老昏聩的齐桓公?
“大胆!张嫣,你安敢如此!你是不是以为,朕纵容魏忠贤,客巴巴,就是昏庸?”
张嫣嘴唇动了动,她很想为朱由校辩解几句,说一些陛下,你英明神武,臣妾从未如此想过之类的话,但她的认知让她说不出口。
她自己不认可朱由校这个皇帝的所作所为,就算假意称赞,也会显得格外虚伪,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
朱由校眼睛微闭,他是真没想到他自己在皇后心中的形象,竟是这样的,竟是老年昏聩的齐桓公一般,这可是他亲自挑选的皇后啊。
他提高音量,仿若天音一般说道:“朕初践大位之时,群臣只知道相互攻击,朕严旨不得党争,竟被群臣置若罔闻,群臣视朕如三岁稚童。辽东,奢安之乱渐起,竟无一人胸怀良策。国事蜩螗至此,大明有倾覆之危,赖有忠贤,才不至于。”
说罢,朱由校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带着哭腔道:“外间传所谓阉党,实是帝党;外间传朕是只好木匠的文盲皇帝,你日夜伴在朕身边,事情是怎样的,你也和那些不知情的人一样吗?你不知道吗?”
说着,朱由校竟然流下了眼泪。别人怎么看他,后世怎么看他,他不在乎,但是皇后也这么看他,那他可真就是孤家寡人了,让他感觉世间竟无一人理解过他。
张嫣看到朱由校动情的样子,不禁十分懊悔,但是想到魏忠贤和客巴巴的阴谋,她猛然抬起头,就算是疏不间亲,就算是今天被废处死,她也要说。
须臾间,她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陛下,你天资聪慧,做任何事,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世间第一流。但是,陛下,你太信任魏忠贤和客巴巴了,虽说婴儿成活率低,但是陛下,你有六个孩子,无一例外全部死于非命,这正常吗?张裕妃死了,李成妃在这里,王良妃、范慧妃你多久没见了,快三年了吧。”
朱由校听到这,已是悚然大惊,他根本没想过这些,自己的六个孩子难道全部是自然死亡?如果是这样,那确实也太巧合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朱由校仍是一脸的不耐烦。
张嫣抹了一把眼泪,眼神中透出一股决绝:“陛下,臣妾刚才说的这些人,才是你的亲人啊。”
朱由校内心的柔软被触动了,是啊,妻妾,孩子才是他的家人,此时的他,和任何一个民间的丈夫没什么两样。
张嫣看到朱由校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接着说道:“请皇上传位于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