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杨利源
随军神官痛失爱将,怒极反笑,像极了夜枭老鸨。
“嘎……嘎嘎!弁庆坊连残魂都不剩下,难道遇上上国术士?”
随军神官沉吟片刻,怒声喝道:“猿飞佐助,服部长门听令!”
一阵阴风呼啸而过,鬼忍者、鬼武者同时现身,张口应命,无意中泄露出一点气息,连神官脚下的木板都烂掉了。
这得吃了多少亡魂,才有如此阴诡的鬼气,即便是神官自己都有些心惊肉跳。
“去!杀死此地术士,带弁庆坊残魂归来。”
猿飞佐助、服部长门面对孱弱不堪的神官毫无敬畏,碍于帷幕后面的神龛,不得不同时应令,化成阴风呼啸而去。
他们并非神官借朝廷阴阳寮和公卿之力赦封出来的式神,也不是国津神那帮沦落成鬼众的妖怪造就出来的式鬼,生前都是有石高安堵状的功勋之后。
两人出身忍众,生前不敬畏神明,死后才知道利害,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不得不投靠这位古老的大祸津日神,获得了从污秽的津液里汲取养分的能力。
两只鬼众借着夜色掩护,来到式鬼弁庆坊消失不见的地方,看到一套锈迹斑斑的驻世具足,被人空手拆掉,七零八碎地散落一地。
服部长门伸手摸了摸蛇鳞笼手,发现丝毫没有式鬼弁庆坊的气息,最快反应过来:“中计了!这是陷阱!”
瞬息间,有人踢开石头,激发摄神御鬼法阵,地面瞬间黑化,几只枯骨死骸伸手破土而出,牢牢地束缚住两头鬼众,任凭它们如何变化,始终不能脱身。
幕后黑手又借来三衢城隍神力,将它们直接打落阴曹地府。
地上,入侵敌军攻掠如火,地下,城隍千年积累,岂是区区野神能够撼动,自然是反掌镇压,缓慢一转,就将两只鬼众研磨灰灰去了。
如此两次,随军神官自然知道利害,不敢再有三番。
即便他想借大祸津日神之力,怂恿鬼众附魂人身,动用最后的底牌。
不料,临时神殿的帷幕后面,神明并不同意如此行险的做法。
现在不比以前,祂早就看出来,帝国军深陷泥潭,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虚耗气力。
同理,与国同体的神道,看似百里春樱花盛开,灿若朝霞入山来,气势如虹的样子,实质上已经被适应神战的上国神庭反过来暴打,情势急转直下,到了日落西山的落樱时节。
谁能想到,日月星辰、山川岳渎,本来没有人格的自然神,不仅催生出应运而生的豪杰,这些古老的神明也在默契地对付帝国神道,围剿落单的神明。
关外,帝国经营多少年了,可以说铁板一块,谁知几股马匪联手供养的兽神,沉湎于血祭,连荒神都不如的玩意,其爪牙之锋利,竟然吓地帝国神道几位大神都不敢渡海回国。
大祸津日神横看竖看,隐隐约约地只看到四个字,“帝国黄昏”!
“吴根生”随手打发了式鬼弁庆坊,又借力用力,以三衢城城隍的神力,镇压了两头凶残无比的鬼众。
此时,北面黄山官邸、西面鄱阳水军,南面姜山戴局,都有军气炽烈,冲天而起,随时都会朝这里进军,重夺这三省交界之重镇。
“吴根生”算是明白过来,自己身处的大时代:“国内抗战,一旦搭上列强战车,胜利已无悬念,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
“吴根生”经历战场洗礼,杀身成仁,侥幸觉醒前尘往事,又转了一劫,才脱了藩篱。
“我这一身在战场上,用途不怎么大,对付那些帮着入侵军欺压国人的败类,或许还有点用处。”
“吴根生”打定主意后,趁着夜色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三衢城,往龙丘、华金方向一路北上。
他一个人翻山越岭,也没人发现,凌晨时分进了杭城地界,就在十室九空的城里住了下去。
期间,“吴根生”与黑龙会的浪人,九菊派的术士,鬼道众的阴阳师打过几次交道。
起先,双方根底不熟悉,还打地有来有回,“吴根生”弄清除对手底细后,死在他手里的敌国武士、术士就多了。
至于为点蝇头小利,就帮着入侵敌军对付本国的败类,“吴根生”一个都不放过,统统铲除了事。
久而久之,“吴根生”也在道上有了一点薄名,谁都知道杭城地界有个利害的狠角色,就是没有人见过,因为见识过的都死了。
在杭城活跃的大半年时间里,“吴根生”以明面上的身份,千门江相派的游方算师,认识了一个同样拥有双重身份的地下党,杨利源。
这成了两人多年友谊的开始。
来年,甲申,三山五岳的游侠异人,看出入侵敌军的颓势,纷纷从隐居的深山老林出世,哪怕杭城也有西北刀客出没。
只不过,“吴根生”瞧着他们手里长短枪、快慢机,使地还挺溜,时不时放冷弹、打黑枪,就知道新时代终究是来了。
浪人的武士刀法再快,迎风一刀斩也扛不住正义的背刺。
一发正义的子弹,足以带走无甲术士的性命。同理,其鬼不神的鬼道众,在枪炮问候下,就地科学超度、神往永息。
“吴根生”摇摇头,叹了口气:“诸位,时代变了!”
又过了几个月,始于珍珠港的太平洋战争,熊熊燃烧的战火终于烧到樱国本土。
最近时局渐渐好转,来武林门前,帮衬“吴根生”生意的人多了不少。
本着先抑后扬的策略,吴根生先把客人说地体无完肤,眼看着就要拂袖而去,再话锋一转,把人夸出花来,拉踩得体,着实赚了不少钱。
这天,地下党杨利源罕见地找上门来,带着一份报纸,一脸掩盖不住的兴奋。
“吴根生”要了一份李梅烤肉,伸手接过报纸,默默地看下去,忍不住拍案而起,断言道:“轰炸樱国本土,不能使敌屈服,毕竟外海列岛众多,地下防御工事经营多年,一个个打下来,代价未免太大。我敢说,大杀器即将出世,应当能迅速决定战局。”
杨利源怔怔出神,“吴根生”以前云山雾里,兜兜转转好几回,才说出自己的看法,多言或中。
如此果断发话还是首次,杨利源觉得换了个人似的。
只是,国人现如今都有血性之勇,杨利源一直觉得好友吴根生温吞如水,此时见了他的颜色,不仅没有意外,反而觉得理应如此。
两人就着粗茶,乐滋滋的分享了报纸上的好消息,和这一顿应景的烤肉。
附近的茶馆,也有识字断句的说书人看过报纸,添油加醋一番后,与人娓娓道来,自然是博得满堂彩。
年底,莱特湾海战结束,樱国损失远洋舰队,彻底失去制海权,不仅几十万大军陷在东南亚诸岛,就连本土也被轮番轰炸干掉了八成军事工业生产,败相明显了。
盟军主力逼进樱国本土,可惜在硫磺岛战役上,战损首度超过樱国守军。
在樱国大本营为这回光返照的惨胜而疯狂叫嚣一亿玉碎时,盟军为减少伤亡计,决定动用大杀器。
乙酉年五月,德意志帝国破灭,欧罗巴战场大规模战斗结束,又过了几个月,小男孩和胖子问候了樱国两地。
在大杀器出世后,一亿玉碎就此失声,樱国本土缴械投降,或许还有零星战斗,却无能妨碍大局。
失去共同的敌人,两大阵营翻脸,或许可以从华国两党不再握手中,看出端倪。
谁也没有想到,一群泥腿子吃着小米,扛着步枪,凭着土改后,千千万万分田到户的老百姓支持,把得到盟军军械支持的果党赶下海,不得不歼敌一亿,胜利转进东宁岛,偏安一隅。
吴根生跟着好友杨利源弃笔从戎,随军从杭城一路南下,走到哪打到哪,在龙丘城就地转职,成了南郊荒村的村干部,隶属县临时工作委员会(临工委)。
为了支援前线战斗,临工委做了很多工作,宣传政策,安定社会秩序,征集粮秣,动员参军参干。
由于龙丘县被入侵敌军反复拉锯战,果军占据后,盘剥搜刮无算,也没干什么好事,商业凋敝,士绅不存,可以说十室九空,土地改革工作推行地很顺利。
分田到户后,逃难下赣州的龙丘人纷纷归来,轰轰烈烈的大生产搞地红红火火,百年沉疴、封建遗毒一扫而空。
吴根生看到人民眼里渐渐焕发光彩,对未来美好生活充满希望,一股感动油然而生。
“既然如此,我也愿意躬耕南山田,结庐在乡野,忘却长生志,愿做太平人。”
龙丘县因战祸连接,生民少地可怜,想要恢复生产,没有足够人口可不行。
杨利源本是福建松溪人,晓得家乡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格局,人丁还很多。
他看到南郊荒野遍地,又想起家乡父老,赶紧写了一封信,苦于手头上工作忙,一时间走不开,没人投递。
吴根生知道好友为难,自告奋勇接了这事,去县军事管理委员会(军管委)开了路条凭证,亲自走了一趟。
一个半月后,吴根生带着松溪县杨家四房分支,来到龙丘县南郊荒村扎下根来。
杨利源结婚多年,妻子的肚子也没见什么动静,就领养了一个孤儿回来,取名招娣,跟他的姓。
不料,第二年,头胎儿子就来到杨家。
即便杨利源是临工委的党员,风土乡俗还是根深蒂固,认为这都是招娣带来的运道,不仅送她去读书,还待她如亲生女儿。
这时,吴根生自己经人介绍,娶了个家里做书籍生意的女学生,一索得男,取名唐旭,小名宝宝,家里人私下又唤他唐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