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百八有无相魔神

  几个不久前返魂的水手互相搀扶着上来,似乎被群情激荡感染了,也想打算大干一场。

  唐默横了一眼,忽然间想起什么,伸手指点道:“来人,把船上的鱼灯油盏统统吹灭了。这几个还阳复生的兄弟,放条小船下去,让他们乘船上岸。若是华亭吴家的船队连咱们的船只和红货都不要,都要追杀过去,那就是要赶尽杀绝,咱们也就别客气,反手抢了他们的船……”

  按理说,唐默的话还不具备船老大的效力,可是仓促之间就能想出垂饵虎口、引蛇出洞的计策,又暗合兵家“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道理,一下子就征服了在场所有人,即便是在海上做惯无本买卖的船老大,都赶紧点头应允,免得“道长”丢了面子。

  毕竟,船舱底下无数红货的确是从华亭吴家的商船上抢的,按照老规矩,只拿走三成就放人了,没想到的是吴家竟然不讲规矩,上门讨债来了。

  于是,在明面上,随着唐默一声令下,整艘船就动了起来,吹灯的吹灯,拔蜡的拔蜡,灯火点点的大船一下子变得昏暗,在淡淡的星月之光下,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这一幕立即引起华亭吴家旗舰瞭望手的注意,握紧的拳头一下子松了下来。

  紧接着,几艘小船从船身阴影里驶出,人人手里持着火把,照亮这片浅水,正在向岸上逃命而去。

  这样一来,别说眼尖的瞭望手,就连船上其他人都发现对手不战自逃,顿时一片哗然,胆小者变得英勇,胆大的瞬间变成无所畏惧。

  华亭吴家以重金供养的左道之士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是群情激荡汹涌之下,他也不敢直接对抗,只能暗中多留了个心眼,扔下一沓符纸,召来地府不收的恶鬼,埋伏一波暗手在船上。

  这支船队迅速靠过去,三面合围了胆敢强抢华亭吴家货物的海船。

  站在船舷上,手里举起弓弩、拍杆、草盾等接舷战的水手们,虎视眈眈地看着昏暗无光的对手。

  有几个想出头都想疯掉的水手,按捺不住地站出来,抓住自家船桅垂下来的一条条绳索,脚踩着粗大的绳结,在附近伙伴的鼓噪声中,猛地用力往前荡去,耳边风声呼啸,整个人全神戒备着越过海面,直接落在对面的敌船上。

  这几个年轻人左手展开护臂,整个人矮蹲着蓄势待发,就像一只只硕大无比的壁虎,随时准备对猎物发起必杀一击。

  可是,他们几个待了十息都不止,依旧没有在敌船上,发现任何一点多余的动静,仿佛对手真的都逃上岸去了。

  有了这个发现,上了敌船甲板的几个年轻人,迅速下锚,将这条船尽快停下,打开一个个船舱,搜寻着可能藏起来的无胆匪类。

  华亭吴家船队的水手们,看到先行一步的炮灰都快把敌船翻了个底朝天,再也忍耐不住了,纷纷牵了绳子,借势跃到敌船上去,想着尽快搜刮一番。

  就在这时,一条条幽灵似的暗影从船尾水车状翻桨处,往里洞开的开口滑出来,乘趁着迷离夜色和船身投下的阴影掩护,偷偷摸摸地上了那三条小船。

  海水拍岸,潮声阵阵,浑身上下湿淋淋,落难水鬼似的海狼们,静悄悄地翻身上了各自兜住的小船,等到一声炮响,立即同时发动,见人就砍,根本不会留手。

  这是猛兽有心算无意,对一群毫无准备的猎物发起的屠杀。

  哪怕每艘小船上都有华亭吴家的武装家丁和功力匹敌二流高手的护院镇着场面,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败下阵来。

  若是走地慢了一线,哪怕有内甲护体的护院高手,也会被嗜血的海狼们联手绞杀,当场饮恨,血洒船身,染红一片大海。

  变生肘腋,登上敌船的吴家水手们大惊失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对手悍然夺船,还往不同的方向扬帆逃走。

  被自家水手裹挟上了敌船的左道之士,看着身边的自己人纷纷荡回旗舰,忽然间发现大事不妙。

  从船尾那座古怪诡异的牌坊门户里走出一人来,左手一把软剑,荡漾出如水月华,右手握着什么,竟然往外弹出三尺长剑芒,吞吐不定,一看就知道法力不纯。

  左道之士先是松了口气,垂首低眉冷冷一笑,随即又忿忿不平:“学艺不精也敢来埋伏老夫!”

  他猛地抬头,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双眼,煞气逼人:“……你这是自寻死路!”

  左道之士信心十足,却忌惮于那吞吐不定的剑芒,右手掐诀,左手一晃,凭空取出两张飞叶状的符纸,往前轻轻一扔。

  纸钱似的符纸,被一股左道之士身后吹来的阴风拂过,瞬间硬如精铁,仿佛寄宿了附梵外道的“魔神”,速度快如离弦之箭,往气机锁定的那人疾射而去。

  谁知,那人仅仅是轻叹一声,任由“符刀”透体穿过,却连一点伤口都没有。

  反观这两张“符刀”,射进那人身后的门户,寄宿在符纸上的“七十二无相神魔”,竟然不翼而飞,消失地无影无踪。

  只有两张飞叶状的符纸,失去精铁般的锋芒,轻飘飘地一路翻滚着落在地上。

  左道之士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后怕不已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叉,指缝之间捻出八张符纸。

  不料,那人还是轻叹一声,主动往后退了一步,没入门户里面,脸上甚至露出嘲讽的神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

  左道之士不怒反笑,全力以赴施展出“八叶斩龙符”,只见八张指间符纸大放灵光,冒出淡淡的轻烟。

  随着施术者一口气全部放出,符纸化作八道矫健如龙似蛇的刀光,从四面八方斩杀那人。

  不料,穿门过户的四道刀光,瞬间打回原形,还有四道刀光从门户后面穿透过来,却还有七八分锋芒。

  “正反两仪!阴阳界域?”

  左道之士大吃一惊,被吓得“噔噔噔”连退三步,赶紧拉开距离。

  这时,四道刀光去而复返,左道之士皱起眉头,伸手戟指轻点,似乎想再度操控,尝试一下验证猜想。

  不料,那四道刀光竟然不听命令,速度不慢反快,“哚哚哚哚”一阵骨头被斧头剁中的闷响。

  左道之士不敢相信,左右肩膀、两侧腿根各插着“八叶斩龙符”,不仅断了筋骨,还截断自己的法脉。

  以至于手不能掐诀施法,脚不能踏罡步斗,只有心口和脏腑还有一点法力残留。

  “大意了!我真是太大意了!”

  话音未落,那人迈步走出门户,身后甲板上六张符纸随他脚步掠过的风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道暗淡如幽影的流光,不分先后地同时射中左道之士,钉在胸口和五脏上,教他无法变化逃命,也不能作最后的拼命一搏。

  左道之士满脸绝望,一副闭上眼睛等死的惨绝,似乎谁都可以过去欺负一下。

  就在那人走近,快要踏入“天魔解体秘法”有效范围时,他突然停下来,伸手召来一沓符纸。

  这些符纸寄宿着地府等闲都不想收下的恶鬼怨魂,在那人手里竟然乖顺听话如斯。

  “解了他的衣服,扒掉他的裤子……”

  左道之士还是头一次听到对手的话,光听声音就知道很是年轻,甚至流露出一丝稚嫩,不过话里的内容就令老江湖都不寒而栗。

  话音刚落,一沓符纸化作阵阵阴风,吹过左道之士的身体,天蚕丝混着鬼血人发编织的“解胜衣”,竟然寸寸崩溃。

  左道之士藏在暗袋、耳内、舌头下、肚脐眼里的零零碎碎,都被熟悉他的恶鬼怨魂扒拉地干干净净。

  有一枚鹿角炼制的骨哨,拇指大,绘下古老的虫鸟篆,散发出晦涩的法力波动,就连那人看了都浑身一颤。

  片刻过后,左道之士艰难抬起头,看到自己的那些零碎,就在那人的“袖里玄机”里消失地无影无踪,彻底绝望地松懈了,吐出最后一口用来拼命的精气。

  谁知,那人仅仅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就好似摆平了一切暗手伏笔,轻轻叹了口气。

  “道友可是附梵外道出身,精炼七十二无相神魔,三十六有相神魔,怎么身上还有上古虫道秘宝【蚩王吹】,蜈蜂袋之类的宝贝?瞧着年头不够久远,怕是最近二十年炼制而成,禁制残缺不全,没害人,反而先害己!你拿着也是祸害,不如由贫道代为保管,三五年后,等你道行大进,再问贫道要回去吧。”

  左道之士听了,先是满脸不信,随后发现那人果然毫发无伤,这般本事不知道高出自己多少,只能冷笑连连,搜肠刮肚几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禅言禅语,似乎想打个机锋,欠一份人情,让对方放自己一条生路。

  谁知,那人听了几句,就一言不发,大摇其头,随意伸手戟指轻点,一阵阵阴风吹过,竟然将左道之士拎起,直接扔进船尾门户里。

  “不……”瞬息间,左道之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还未落地,人就走了三魂七魄,只剩一条还有余温的尸体。

  没过多久,就连尸体都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缩水,变成一条皮包骨头的干尸。

  这人走到星月之光照到的亮堂处,正是唐默本人:“你这道人非法奴役鬼神,气数正旺时还能镇压一二,一旦时运不济,鬼神即刻反噬……嗯!这身子骨不差,用来祭炼附梵外道三十六有相魔神之一白骨魔神,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唐默用华亭吴家供奉的左道之士偿还了他自己的债,随手解除掉一百零八有无相魔神的禁制,不过那些恶鬼怨魂没有放过,统统扔进【桃都山门】里,送到冥土五山脚下封镇囚禁。

  回头看,船老大亲自率领麾下士气旺盛的海狼们攻占了吴家船队旗舰,一个个吴家水手被逼无奈地跳了海。

  这时,唐默顺手召来的剑鱼大发神威,丈许长的上颌将这些人轻易穿透,插成一条条人串,只伤不死。

  “免得加快海落这种禁忌再次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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