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算计
夏千臻想将千翡拉到身后，他再好好儿跟拾香楼的掌柜陪个不是，毕竟要真闹出事情来，对他们也是个麻烦。</p>
没想到千翡一动不动，脸上仍旧笑眯眯的。</p>
“掌柜无需动气，您的阅历可是在我之上的，分辩熏香的好坏自然有您的准则，我这儿刚巧带了一小块古家的熏香出来，不如，您给我辩辩，究竟我说的是也不是……”</p>
“……”</p>
胖掌柜气呼呼的样子忽然愣住了，瞪圆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这情形……，似乎变得有些眼熟？</p>
“丫头，不会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你是想把你那什么古家的香推荐给拾香楼？呵呵，那你还真是打错算盘了，我拾香楼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的。”</p>
“掌柜是在说笑呢？古家的香在我们皖南都是难得一见的，我不过是让你开开眼界，拾香楼想收我还不卖呢。”</p>
千翡一点儿也不露怯，将袖袋拿出的一只只有半张手掌大小的香盒递过去，“若是这拾香楼便是京城最好的香坊，倒是真让我有点失望了，掌柜地不妨看看，这在我们古家，可算不得顶好的呢。”</p>
千翡言语里句句透着得意，并且跟那些上门推荐的人态度大相径庭，胖掌柜心里又游移起来了，莫非这丫头又不是那个意思？</p>
手里的香盒精巧别致，纹路古朴典雅，瞧着就不是俗品，掌柜心里却不相信千翡说的话，还能有比拾香楼更好的香？别逗了，他们可是出过贡品的香坊！</p>
略显随意地打开香盒，里面只一小枚香丸，灰白色，内里隐隐泛红，兀自散发着清雅的香气。</p>
胖掌柜将香盒略略抬高，一只手在鼻尖扇了扇。眉间一动。</p>
“不知老夫可否用香夹翻看一下？”</p>
“您请便。”</p>
胖掌柜也不管千翡的态度如何，从一旁的盘子里取过一只香夹，夹住香丸在眼前翻来覆去地转着看，随后动了动手腕。在面前挥了挥，然而闭眼凝神去感受残留的香气。</p>
“倒真是老夫闻所未闻的香料，虽不曾燃起，但香味已是让人印象深刻，丫头。你说这是你古家祖传的方子？”</p>
“没错，只是家里长辈们从来不爱炫耀，故此古家的熏香并不出名，可我就不服气，我们家的熏香分明比许多有名的强多了！”</p>
千翡的脸上带着盛气，一副心里不服输的样子。</p>
胖掌柜将香盒还过去，“小姑娘争强好胜也是没错的，可这事儿啊，还真得看机遇，比如老夫。就从未听说过古家香料，如今一见，心里十分可惜，这么被埋没了，可是损失啊！”</p>
“对吧对吧！”，千翡一改之前的不屑和倔强，似是总算寻到了同她意见一致的人一样，“掌柜慧眼，我家的香料一点儿都不输给你这什么拾香楼吧？”</p>
“……这个，可你看看。我拾香楼的生意如何？”</p>
胖掌柜往旁边让了让，楼里人来人往宾客盈门，那些香料动辄都是高价，来采买的人却是络绎不绝。</p>
看到千翡脸上慢慢地出现泄气和委屈。胖掌柜趁热打铁，“不是我夸口，拾香楼在京城香坊中可是‘这个’”，掌柜地竖起了一只大拇指，“名气在这儿，即便你家的香当真不错。你放京城里卖卖看？有谁会光顾你的生意？”</p>
“……”</p>
“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也只是个提议罢了，你要不要试着将熏香放在我这儿卖卖看？”</p>
千翡抬了抬眼，“掌柜的以为我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呢？放你的拾香楼，怕就没古家什么事儿了吧？”</p>
“呵呵呵，这名利哪儿能双收呢，放我拾香楼，保准能赚银子，可若是想要打出古家的名气来……，那你这也得卖得出去呢。”</p>
千翡脸上又开始发愁了，干脆躲到了夏千臻的身后，“哥哥，你说可怎么办才好？”</p>
胖掌柜一看有门，方才那香丸确实难得一见，便热情地邀了夏千臻兄妹两去雅间商谈。</p>
“阿翡，你究竟想如何？”</p>
趁着胖掌柜没过来，夏千臻偷偷地问了问千翡的意思。</p>
从踏入拾香楼开始，夏千臻就跟不认识千翡了一样，她的言辞举动，她的态度语气，一点儿都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夏千翡。</p>
千翡一点一点勾起拾香楼掌柜的兴趣，欲擒故纵，让掌柜主动先提出想要收购香料，千翡复又挣扎为难，好似她并不愿如此一般。</p>
千翡什么时候会这些了？丝毫没有任何疏漏，表现得无懈可击，若不是自己是千翡的兄长，他真能以为他们是皖南古家来做生意的！</p>
“许平说，这拾香楼极有可能和三皇子有关，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但我相信他的消息，所以我想试着从这里着手，若是江离然已经在为三皇子打理这些，京城有名的拾香楼，早晚他都会接触到。”</p>
“你疯了！若是被三皇子的人知晓，你……，你是在与虎谋皮！”</p>
“可现在能接近江离然的法子，也没别的了不是吗？又不能暴露行踪，二皇子那里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明明就同在一个京城里，为何跟隔着万水千山一般？！”</p>
“那也不能这样冒险！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以后也不许你往这儿来了！”</p>
“哥！我不愿意！”</p>
这时，门外似是有了动静，胖掌柜满脸疑惑地露出了小半张脸，就听见千翡仍旧十分激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古家的名声？祖辈们积攒了那么久，你可听见什么名声传出去了？明明拥有一手祖传的制香方子，却死死地握在手里，咱们都捉襟见肘了，还能顾得上别的？”</p>
“阿翡……”</p>
“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哥，这里可是京城！便是不是古家的名气又如何？米珠薪桂的京城，只要赚到了银子，不怕皖南的长辈会责怪的，否则咱们这毫无收获地回去，哥哥就甘心？”</p>
夏千臻也看到了胖掌柜。可他心头的震惊仍挥之不去，千翡忽然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成熟干练，变得精明狡猾。变得明明还是原来的模样，自己却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了。</p>
“两位……，可是有些意见不合？”</p>
胖掌柜搓着手走进来，“这不好这不好，来。喝点茶消消气。”</p>
“说起来啊，我倒是十分能理解这位公子心里的顾虑，只是人活着，毕竟得向前看不是？墨守成规抱着死规矩，能当饭吃？这位姑娘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慧黠通透，你们古家……，怕是过得也不太舒坦吧……”</p>
“……”千翡面上浮现出丝丝红晕，似是提到了她不愿说的事情一样。</p>
“老夫明白的，但凡能过得下去。也不会让两位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我说的对吧？只是既然来了，总得得到些什么，不然这一趟可就白走了。”</p>
胖掌柜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虽然老夫十分看好古家的香，只是你们也知道，这家铺子也不是我的，究竟能不能收，我还得请示一下才好。若是不行……，那老夫也无能为力了。”</p>
一听这话，千翡露出着急的表情来，“怎么这样呢？掌柜的不是也瞧见了吗？古家的熏香可不是一般的那种。这么好的东西，你们怎么能不要？”</p>
“这也不是老夫说了算的，姑娘若是当真有心，这枚香丸便留下，我呈上去给我家主人看看，等过两日再给姑娘消息如何？”</p>
“不行。”</p>
夏千臻心头一跳。想也不想地拒绝，呈给他的主人？那不就是三皇子？一想到三皇子可能会知道千翡的存在，夏千臻就慌得难受，绝对不行。</p>
“哥！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难道我们当真要束手无策地干等着？”千翡说的话听在夏千臻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机会难得，做生意不就是一场豪赌吗？若是输了从头来过，可若是赢了呢？”</p>
“从头来过？有些事如何能从头来过？”</p>
“所以我更不想后悔莫及。”</p>
千翡和夏千臻的话，胖掌柜听着好像能听得懂，又好像听不太懂，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最后古家兄妹还是将那只小香盒给留下了。</p>
……</p>
回去的路上，千翡好似被抽去了力气一样，太久没有同商人打交道，露一点马脚都有可能被他们察觉，千翡反复想了一下，似乎并没有疏漏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p>
只是一旁的夏千臻同样一句话也没说，千翡心里默默地想，等回到家里，大概也是逃不过的吧……</p>
果然，一回到府里，夏千臻便要找千翡谈话，千翡自觉地跟着去了书房，一个字也不敢说。</p>
“今日这一切，是你先前就想好了的？”</p>
“是。”</p>
“我就说呢，连香料都准备好了，你是从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的？”</p>
“听许平说起拾香楼的时候。”</p>
“你可想过，若是让三皇子发现了，你对他来说什么也算不上，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除掉，江离然可能都不知道你来过京城，你想过没有？！”</p>
“想过，不过海元陆说，三皇子近来身上压了点事情，并不是那么空闲，许平又打听到虽然拾香楼可能是三皇子的产业，不过也并算不上太过重要的，三皇子该是不会亲自处理，所以极有可能全部交给江离然，顺便看看他的能力。”</p>
“……”</p>
千翡老老实实地回答，让夏千臻有一种莫名的心焦。</p>
她都考虑到了，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斟酌了之后才选择了拾香楼。</p>
之前那只香盒夏千臻也仔细观察过，用料、工艺等确实是皖南的风格，同晋西一点儿都沾不上边，任谁看了也不会往晋西想。</p>
那枚香丸更是在晋西从不曾见过，便是自己这样对晋西的香坊十分了解的，看到那只香盒和香料，都会真心以为是来自皖南的货品。</p>
现在想想，还有千翡今日身上戴的佩饰，不少都是极具皖南风格的，因着夏千亦从皖南带了不少回来，所以他都认得，甚至她的穿着打扮，根本不似已经嫁了人了，活脱脱是待字闺中的少女模样，怕是就为了混淆别人的想法。</p>
“昨日，你拿香料去让贾清知验一验也并非心血来潮，验的正是你身上熏的这种，你是想知道这味香会不会对你的身子有伤害，是不是？”</p>
“……是，贾大夫说这种香我倒是可以熏一熏，用的材料里没有麝香之类，都是安抚心神的，只是也不能多用，我也只打算熏这么一次，做香料生意的，身上哪儿能不带点香气。”</p>
“……所以你一早便是这么打算的，你却为何一个字都不跟我提？”</p>
千翡眼睛定定地看向夏千臻，“我若是提了，今日二哥哥会让我出门吗？”</p>
“……”</p>
“不会的，哥哥不用回答我也知晓，哥哥不会让我涉险，哪怕是让我生气了，哥哥都会以我的安全为主，可是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p>
“你知道？！”</p>
夏千臻的声音陡然拉高，高到千翡心里一惊，她从未见过二哥哥这副模样。</p>
“你知道什么？你可知道江离然对夏家有恩？你知道你的安全江离然看得有多重要吗？你知道江离然在被带走之前，特意背着你来夏家，就是为了将你托付给我们？！你究竟知道什么？”</p>
“……”</p>
夏千臻嗤笑了一声，“你根本不知道江离然为了护住你都做了什么，若是你知道，你如何会这样冒冒失失地至自己于险境？！”</p>
千翡方才的镇定不翼而飞，她真不知道，她不知道江离然还私下找过哥哥们，那会儿他就已经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情了吗？难道是那段日子？他筹谋着要将自己送回夏家，对她爱答不理的那段日子？</p>
所以江离然一边演着负心的戏码，一边又积极地为自己谋算之后的事情？他怎么这样啊！</p>
千翡心里竟然隐隐有了怨怼，江离然是打算将自己的心填得满满的，让她再不能离开了吗？</p>
“……你还笑……？”</p>
夏千臻不可思议地看着千翡，以为她会痛心疾首，却没想到她的嘴角竟然一点一点地上扬起来，笑得甜蜜又满足，却让夏千臻的心底一阵一阵酸楚。(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