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竹林酣斗

  黎明的晨风吹向静谧的殊山。它迈着轻盈的脚步,推着一团团薄雾,借着拂晓的微光,悄悄地穿过了这片山间竹林,只留下青青野草,在一时的纷扰后搂着晶莹的露珠陷入纯粹的安宁。

  山腰的溪涧处突然传来一声炸响,惊得那些寒鸦失却了睡意,慌忙扑棱起翅膀,也顾不上呼朋唤友,奋力地冲向尚且灰蒙的天空,四散逃离。嘈杂了清潭边儿的这片林地。

  一手握住枪柄的末端,提气运劲,猛地将枪尖从竹片儿里拔了出来,顾安可盯着面前这棵被拦腰刺断的毛竹皱起了眉毛:“藏哪里去了?”

  四下张望,薄雾下的竹林染着些许白光,可这位朝阳的信使却没能为迷茫的小姑娘指出一条路来。隐隐约约之间,什么人影儿都不见。方才贸然出手,扰了林鸟,这下子,连那轻微的脚步声都捕捉不到了。

  顾安可颇有些郁闷地把长枪扎在地上,两手捏拳叉腰,撅着小嘴,虚着眼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就是觅不得半点异样。

  就在顾安可放弃寻找,垂头叹气之时,竹节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说时迟那时快,她当机立断,拔枪后仰,虽然她已然将腰身弯成了一个直角,但仍未躲过这酝酿许久的一剑。

  开刃的利剑上闪着寒光,执剑者人剑合一,掠过顾安可时只是微微地剐了一下,就倏地跃到了她身后竹子上。可那声轻笑以及飘落在地的发丝,无不让顾安可觉得触目惊心。

  执剑者也不说话,又纵身一跳,在半空中斩出一道剑芒,欺身而下,剑锋如毒蛇吐信般朝顾安可的眉心点刺而去。

  顾安可转身回避,剑罡斩落在她跟前的地面上,四溅的泥点登时就爬满了她雪白的衣裳。顾安可却来不及在乎这些,接踵而至的刺击已然来不及横枪格挡,只能侧头偏过,可还是被剑客在肩头斩了一下,虽然不深,但也擦出了血花。

  后空翻落地站稳的李尧典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手中的长剑,抬头对上了顾安可那愤怒得如小兽般的眼睛,下意识地就想把手里的兵器丢掉,却听见她沙哑的喊话。

  “再来。”

  见李尧典不再出手,顾安可忍着疼痛,银牙一咬,舞起长枪就朝他突了过去。心绪虽乱,可手头的动作依旧干净利索,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李尧典苦笑着躲着枪舞,手上的长剑时不时挡上一下,发出铿锵的声响,气势上似乎被顾安可压倒了,可明眼人一看,他依旧是在游刃有余地应付。

  顾安可见状,心下发狠,先弯腰俯身送了一枪,收枪之时握着枪杆一个贴地侧空翻,枪尖重重地砸在地上。她立即提起长枪对着李尧典的胸口连刺两下,又顺势抬枪摇过肩膀,枪杆贴住后腰,一刺一收,弓着背,木陀螺般转了起来,尖端的那寒芒一点,始终指着李尧典的前胸,未曾偏移。

  又是铿的一声,枪尖砸在了剑锋上,擦出了火星子。李尧典发力格开长枪,后撤三两步,拧着眉毛地看着顾安可艳红的左肩,低声劝道:“我认输行不,快吃不住了。”

  顾安可却没领他的好意,抖擞精神,长枪一挥,红缨飘起,枪尖燃火,似一条红龙般挺枪上前:“还没完呢!”

  刺出的炎龙为李尧典的剑罡所阻,没能伤到他分毫,可散落的火星却把脚边的野草点燃了。

  不远处有两个中年人单脚点在竹子顶端,望着潭边乍起的火光,不为所动。

  “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么教弟子的。”左边那个风尘仆仆的白衣男子抱怀摇头,“不过倒也挺有意思。”

  李山平借着日光仔细端详了下手里的小酒葫芦,出声问道:“哦?就当找点乐子了。话说回来,这两个娃娃,你看好哪个。”

  “那当然是使剑的了。那女娃娃虽看着坚毅,但明显天资不高,而且显然也只学了些皮毛功夫。”白衣男子说着扭头看了李山平一眼,啧啧称奇。

  “这么看我,有事么。”李山平把酒葫芦收进袖子里,老神在在地注视着仍旧在竹林里酣斗的两个徒弟,“还是说你尚不服气?”

  白衣男子苦笑着摆摆手:“这我哪敢,就是好奇,你与那妖仙谁更胜一筹。”

  李山平低头想了想,斜睨着瞥了他一眼:“酒葫芦我收下了,你不是还打算去浮空岛看看么,没事的话就别耽误我教导弟子了。”

  中年白衣男子张口欲眼却终究没说出话来,只是摇摇头,乘风而起,往东边去了。

  李山平双目垂帘,两手拢袖,气定神闲地立在竹尖岿然不动。

  “不送。”

  那位不速之客来去匆匆,竹林间师兄妹的战斗却是越发焦灼。顾安可的左侧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半红半白的衣裙淌着血与汗,滴答滴答地落在野草焚烧后的灰烬上。

  “差……差不多了吧……”

  顾安可粗鲁地把凌乱的刘海拨开,露出那被被污泥与汗水搅得脏兮兮的面颊,也不揩去上面的点点红斑,反倒再一次抓紧了手里的银枪,抹去嘴角的血痕,凄然笑道:“木木,我总得对得起你给我的那几发回春术吧,再来,最后一枪。”

  李尧典看着顾安可强打起精神吃力的样子,想笑又笑不出来:“师父说是说真刀真枪打,也不用这么拼啦,今天就这样吧,天都亮了。来,我给你施个术,不然要留疤的。”

  “不行。”顾安可拐着枪站稳,“就让它留疤,我还可以,再打一套……”

  顾安可话还没说完,就一头向前栽了下去,正好倒进了李山平的怀里。李山平故作凶狠地瞪了李尧典一眼:“谁让你下手这么狠的。”

  “我……我,不是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记吃不记打是吧,要不要我再揍你一顿?”李山平放完狠话,袖子一甩,将这片林子恢复原样,就抄起顾安可驾云往家里飞去了。

  看着那师徒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李尧典长舒一口气,随手丢开长剑,瘫倒在地上,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喃喃自语:“可累死我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