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贼老天
苏拦是被大中午的日头晒醒的,但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还是瘫在地上,摆出一个黑色的“大“字。连张口骂句“贼老天”都做不到。
动弹不得的他懵的不行,一下午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全是走马灯。
那天晚上,他球状的灵魂刚从天幕下来的时候,大致看到这里原来是一片连绵几座山头、类似一座宗门的建筑群。
然后,就听到一声如同敲响洪钟般的巨响,灵魂瞬间阵痛,像一柄榔头给了自己当头一下。
这种声音,其实在他的灵魂刚来到这方世界的时候也听到了,但是后者跟前者造成的疼痛感相比,就好比清晨洗脸往脸上扑水与瀑布冲面而下。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苏拦那种直击灵魂的疼痛感刚有所好转,成千上万的灵魂从当时还相隔很远的那座宗门里直冲他飞来。
这些成千上万不受自身控制的灵魂跟苏拦在空中相撞,它们或黯淡,或明亮。
奇特的是,他发现每个灵魂上都有着一条裂纹,长短不一,白色和黑色的裂纹占了绝大多数,只有极小部分是灰色的。那时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自己,发现自己灵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了一条灰色的裂纹。
方向恰好相反的灵魂们如同大江大河,貌似是去往苏拦过来时的那片天幕,而苏拦就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
苏拦被冲刷的遍体鳞伤,这也是造成他现在四象不分,神魂不清状况的绝大部分原因。
好不容易从那灵魂洪流中脱离出来,又一声洪钟般的巨响传来。
“又来?”
苏拦当时吓得赶紧往小了缩,心想:“隔那么远都跟个榔头一般,现在靠近了这么多,不得一下给我锤得当场调头加入刚刚那拨兄弟姐妹”
那个声响过后,苏拦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嗯?难道我的灵魂已经坏得没有痛觉了?”苏拦睁开眼睛,不禁疑惑。但紧接着远处就传来一连串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声。他循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看去,发现原来连绵数座山头的宏伟建筑群,已经化为了废墟,尘土冲天而起。
突然苏拦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直愣愣地往那堆冲天尘土里撞。
“不是吧,贼老天!”,苏拦惊恐到变得愤怒,“你就把大爷我准备扔到这儿?你搁这儿跟送我来的刷业绩呢?”
最后,在漫天的尘土中,撞上了一具肉体的苏拦在魂魄和身体双重的剧烈疼痛下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苏拦是在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第四天?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是在一个大中午被大日头晒进了眼睛晃醒的,又渴又饿,无力。
日薄西山,张了张嘴,苏拦还是无法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他还没从老天爷这波操作的阴影中走出来,叫苦不迭:
“老天哥!天大哥!天爷!自己是刚来这边投胎的啊!”
要不是好像出了些差错,自己还能记得前世和在冥府那边的经历,以及基于灵魂情绪产生的波动建立的语言”魂语“,还有那么点比杯子大,比碗小的胆量和见过杀猪见过血,自己动手吃过蟹的应对战斗能力。要是自己按正常流程过来,婴儿一样的灵魂被刚才那么一波”洗礼“,再附身在这个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的身体上,马上就落地成盒原装返厂了好吧?
当时苏拦刚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并且灵魂在之前的“洗礼”中遭受了严重创伤,虽然当时灵魂已经竭力缩小到了最小程度。导致他现在对一部分的肉体没法做到随心掌控,也没有这些部分的感觉。
他希望这个世界有修补这些创伤的办法,不然按照上一世的说法,自己就差不多是半个植物人了。
同时这个身体因为遭受了之前魂魄强制被震出体内和之后那摧毁整个宗门的冲击,难以契合自己的灵魂,受伤严重。
而且,在魂魄与身体契合成功的那一瞬间,巨疼!
心肺部分还好,只是很虚弱,契合的时候也没有疼痛感,只是有溺水一般的不适,像突然活了过来。只有勉强发出声音的气力。
契合受伤严重的手脚时,苏拦眼睛瞬间瞪大如同灯笼,差点风一吹就两眼一黑,同时从喉咙里飙出一串水壶烧开了的声音。本来就虚弱的肺和嗓子经过这样一折腾,嗓子算是彻底哑火了,肺部时不时传来刺痛。
他虽然动弹不得,但是知道今天深夜之前一定要变得能够活动起来,还要寻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才行。
毕竟要是附近有野兽一样的存在过来寻找食物,自己必死无疑。即使那天的冲击让附近的野兽遭了殃,但自己赌不起,赌没有野兽还活着,赌没有野兽敢回来。
苏拦现在想想还是发怵。
要是自己早几分钟过来投胎,按照贼老天这个安排的“好人家”,就一定会在刚刚那拨兄弟姐妹里了。
其次,要是自己才撞上的老哥又马上给这些还在倒塌的建筑活埋了,又或者这老哥刚好又瘫在哪个起了火的旮旯里,自己真的是两眼一闭一睁,又在“冥府”那边排队报告了。
不过也有唯一的好消息,这个世界上也有“人”,而且自己还没有发现跟上一世的“人“有什么大的区别。
自己当时隔着很远,都有被当头一锤的感觉,这么近距离下会受到的伤害真的是想想都可怕。起码到现在,从自己躺着的山头沿着废墟往下看,就没有感觉到附近还有活物。
”再不试着动身,日头就下山了。“,苏拦尝试起身。
从中午醒过来到现在,巨大的疼痛感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
发不出声音,他咬紧了牙,手指握拳手背青筋暴起向下撑开,上半身全力带动着头颈坐起,呼吸急促汗如雨下,在一些关节处的骨头的咯噔作响中,苏拦终于勉强坐了起来。然后开始尝试在剧痛下一点一点开始弓起腿,最后小腿腰部发力,拳头同时用力撑地。
一瞬间,苏拦站了起来,随后就不受控制地扑抱在了近处一块立着的石柱上。全身疼起来,传来肌肉撕裂的疼痛感,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再次躺下去,他感觉他应该不可能再起来一次了。
苏拦此时眼睛已经被汗水模糊了,但是下一刻他的瞳孔就骤然收缩,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正在废墟上四处搜索着!
不远处的那个人,貌似突然发现了靠在石柱上的苏拦,大步流星地很快就到了虚弱至极的苏拦附近。
“你真的只是咱们宗里的仆役?”,一个醇厚的嗓音从前方传来,说话的人听起来也靠的越来越近,“仆役?从那种程度的荡魄和震空的冲击里,魂魄和肉体都活下来?”
苏拦终于看清了那个人,是一个白皙,微胖,腰系白玉一样材质腰带,悬配一个看起来同样材质的腰牌的青年男子。
那个青年皱着眉头,边走边围着苏拦转圈,转了三圈过后,再次开口询问:
“要不是你靠在这边,我都以为...”
青年忽然停下了话头,松开眉头,笑着问道:
“没想到我们几音宗里居然老哥你这样的人才啊。我早就说寻音阁里的几个老家伙已经老眼昏花,父亲居然还是把评价人才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青年说最后两句话的时候,却透露出一股明显的愤怒和不甘。尤其是提及父亲的时候,虽然语气没有明显的起伏,但是手掌已经握拳握死了。
突然地,青年从袖子中变出一颗蓝色的药丸拿到手中,随即捏住苏拦的脸,掰开嘴巴,迅速把药丸塞了进去,给了苏拦一巴掌让他把药丸吞了下去。
苏拦马上就感觉到四肢百骸有一股暖流缓缓经过,虽然魂魄没有得到治疗,但是身体已经感觉好了很多,疼痛感明显地削弱了。
“好了,现在你应该可以说话了”,青年左右擦了擦两只白色大袖子,“你是洗琴房第几房的,房主是谁?“
然后,从一开始就完全听不懂这个青年在絮絮叨叨个什么的苏拦就发现对面那位眯着眼盯着自己,不说话了,他逐渐觉得有些瘆得慌。
“嗯?!回答本公子的问题!”青年表现出一股明显的不耐烦和怀疑。
即使是撒子,苏拦也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再不开口说点什么,对面这位来历不明但是一看就不好惹的公子哥就要跟自己急眼了。
“但是我真的真的是一点儿一丁点儿也听不懂说不了这个鸟语啊啊啊啊!!!大哥!!!!”,苏拦心里已经先急眼了。
于是,苏拦就放开嗓子,大声吼出了这个身体前任主人最经常,所以也是嗓子最熟悉最适应最自然的一句话:
“啊对对对!!!”